他一把抓了檀允珩的手?腕借了点力起身。
檀允珩不小觑一个在战场上厮杀的将军力气,甚至她提前用了全身力气站定,还是往前踉跄一步,她和陆简昭的身子仅仅隔着?一个横在中间拉着?她手?腕的胳膊。
她站定后并不挣脱,依旧神定气若,仿佛红影婆娑早是她的囊中之物。
宫墙之高,月色迷离,身影投落同处,二人?看起来是亲密无间的一对?壁人?。
陆简昭神色也平静无波澜,他墨色的双眸虽黯淡无光,涩无爱意生,却映着?明眸三千界,爱由心长,檀允珩今着?了件桃粉色交领短袄,发髻全挽起,隐约可见?辫子缠绕,桃花簪花,在红墙月色下,明丽无双,即便?刚身子一时不稳当?,也不见?半分?神疑,又或慌张。
是笃定他不会做伤害她的事吗,算的精准,他确实不会。
陆简昭手?握着?檀允珩手?腕,她的脉搏平稳在他手?心跳动,这感觉跟他头一次在城西?田中一模一样,那会儿他也有今日之感。
握着?心爱之人?的心跳,就好?似她的心为你跳着?。
很奇妙,想握一辈子,不放开。
天子有诏:
长公主之女?檀萦,及笄之年,心有巧思,择夫婿而由心,与昭平侯之子陆晏,情孚意合,旨皇室之喜,择中秋月圆,红烛高燃。
赐婚的圣旨是次日一早到公主府的,南嘉景和檀允珩正坐在风阑水榭用早膳。
南嘉景手?中汤匙不断在跟前玉碗中晃着?,“还有双月不到,时间还算充盈,娘再去给我们家珩儿多备点嫁妆。”
檀允珩口中滑肉汤刚咽下肚子,她放下汤匙,笑着?调侃:“好?啊,我把娘一起带过去,这样什么都有了。”
南嘉景是生怕女?儿的攒的嫁妆不够多,还想在短时间内多找点,她甚至都想好?进宫去她哥哥那儿找找,还有什么好?东西?,珩儿这一下子,她的心思全被打散,失笑出声,“你与陆家世子婚后独门独户,小两口刚成婚,娘可不去凑热闹,何况哥哥赐的宅子就在允珏隔壁,再过些?日子娘去你哥哥家,日日都去看你。”
檀允珩夹了一块水晶脍来吃,她记得嫂嫂的原话是,等嫂嫂身子好?些?了,再让她和娘过去住,省得娘看了担心。
她口中水晶脍还没嚼完,下人?榻桥而过的声音临近,作揖道:
“陆世子来了,说接郡主一道上衙。”
南嘉景“哎呀”一声,“珩儿去吧,娘也要去寻阿敬说道说道这桩喜事。”
长公主府外,青词牵着?两匹马身影渐远,陆简昭寻了个阴凉处负手?而立,身形欣长,姿仪端正,一袭烟粉祥云暗纹圆袍,白玉冠发,淑人?君子,温雅玉润,眉眼气色如?常有雾,热意疏离,直到那抹明亮闯入。
雾散山明,一碧如?洗。
檀允珩刚要下最后一个台阶,手?腕自然?而然?又被陆简昭握了去,只听人?道:
“我与珩儿同乘马车。”
享受
长公主?府的祠堂不像祠堂,更像一间温馨的院落主?屋,一应俱有,常年有人打?扫,干净利落。
阳光折过窗沿,照在屋中间八仙桌上供着金字牌位。
——夫檀氏檀修敬之牌位——
八仙桌上摆着两盏茶,一盏放在牌位前,一盏沿着桌边放着。
桌一侧南嘉景坐在圈椅上,将桌沿茶盏端在手中,提起茶盖拨着,“咱们珩儿要成婚了。”
院中银杏树婆娑,似在呢喃美好?。
南嘉景一袭浅色立领长袄,外一甲藕粉长比甲,灰蓝马面裙的下摆,都被吹得微微浮动,像是?爱人有音,她?低首垂泪,不见抽噎,有泪滴落在茶盖上,溅在她?手背,她?缓了下,“之前我来跟你说,珩儿为了南祈朝堂,以身入局招来的婚事,今日尘埃落定了。
我记得阿敬以前说,想在有生之年看见大一统的朝廷,珩儿要嫁的郎君正是?大一统南祈的小将军,若你还?在,见到他?,也会欣慰的。
珩儿做事执着,天?性使然?,和陆小将军成婚后且有得闹呢。”
南嘉景说着说着便笑出了声,“昨夜那位陆小将军在哥哥嫂嫂跟前求圣旨,说携对的人走一条对的路,我觉得很?对,天?下夫妻皆不同,你我如此,哥哥嫂嫂,允珏知云,各有各的过法,恩爱非常。”
阿敬是?有一任先夫人的,名?柳遥华,生珩儿时死于难产,是?阿敬心中永远忘不掉的人,也是?她?永远感激的贵人。
若没柳遥华,怎会有珩儿那么惹人喜爱的女儿,也让她?看到了阿敬内心深处君子?即便立于危墙之下,也有纯净坦然?。
阿敬入府前坦诚相告,入府后,南嘉景等了七年,才等来她?和阿敬的婚事,日子?不是?过给旁人看的,是?留给自己感知的,她?知道一眼相中的人才是?她?要相守一生的人,此生不愿改嫁,亦不愿再寻眼缘。
马车里,熏风摇摇,晃着帷裳,透绿色的丝绸料子?像春山绿意,将马车里晃的初如春日。
就连陆简昭的白玉发冠也浅映水波绿,似水通透,华光不甘抵他?身后,顺着他?衣襟投在那抹细白上。
檀允珩自上马车,左手手腕就一直被陆简昭握着,朦了一层热意。
她?右手往腿上一搭,身子?往前将倾,看着陆简昭轮廓清晰的侧颜,盈盈一笑,“请问小陆大人,我的心跳可听出什么了。”这人从昨晚就抓着她?手腕不肯松手,是?从胳膊里侧往外抓,除了想感知她?的心跳是?否加快,可没有其他?的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