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存在,叫做阿莱席德亚。
他基因没有任何突出特点,在所处的虫种中毫不起眼,异化能力也是所属虫族中的常态能力。甚至他这一生经历数十次手术,都没能成功打开脑域,在精神力是纯纯无能力的表现。
可就是这样一个存在,是虫族最后的战神,最臭名昭著的战神,一代人的阴影。郝誉教授给白岁安的训练法,源头是从阿莱席德亚自创的基础体术中抽离出来的几分之一。
自他之后,军部所有雌虫雄虫都不过是在这套训练法和基础体术上修修补补,做一些更符合自身的延伸。
没有人可以否认阿莱席德亚的才华。这个基因谱系上看不存在任何变异和强化的雌虫,用拳头诠释过另外一种天才模式。
军部粗暴概括为:学习上的天才。
通过实践-复盘-再实践,快速高效进行短频学习,同时呈现出举一反三的才华,兼具超越与创新两大特征。学术界在去年出版的某些用书中,将这类存在称为:阿莱席德亚式天才。
郝誉怀疑白岁安就是这类天才。
他判断的理由非常科学:白岁安的基因、身体条件都不足以让他在8小时内完全习得那几招。就算学会,白岁安现有的肌肉含量也不足以让拳爆出拳风与破风声。
剩下,就只有一个可能性:白岁安在8小时的蒙头苦练里,彻底吃透这几招的底子,让招数发展成最适合自己的样子。
“完了。”郝誉抱着昏厥过去的白岁安,狠狠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我会不会把孩子脑子打坏了。”
白宣良慌忙赶来,抱住自己可怜的雌子。二人前一夜的温情荡然无存,白宣良责怪瞥向郝誉,一起等待基因库研究员和医生到来。
郝誉站在接受同僚们嘲笑。
“你昨天晚上干什么了。这点力气都控制不住。”亚萨特地爬起来看郝誉笑话。
优卡也笑嘻嘻打趣郝誉比之前更有人气,“被孩子气到了吗?哈哈哈,郝誉你现在真的像个操心的老雄父。”
郝誉忍,忍,忍个屁。
他对家里雌好脾气,对未成年好脾气,对自己这群从小一起长大的军雄同僚根本不需要什么好脾气,抓起边上扫把拱对方屁股。三个军雄在屋外小打小闹起来,直到雄虫研究员罗狄蒂出现叫郝誉去做心理座谈。
“您在焦急。克洛普阁下。”罗狄蒂已经去看过白岁安。孩子只是被打昏过去,郝誉算是关心则乱。作为一名研究员,罗狄蒂更关心郝誉本身情绪与大脑精神力恢复问题,“孩子展现出天赋这不值得庆祝吗?”
“军部过去是怎么安排这类天才?”
“肯定是好好培养,安置到适合的位置上。”罗狄蒂意识到什么,自言自语几句,“您是担心您侄子强烈要求上前线吗?郝誉阁下,大部分军雌都会上前线,您不可能一辈子庇护这孩子。”
郝誉目视罗狄蒂纯然的双眼。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无数雄虫的面目,这中间有冷漠有放荡,有恬静有热烈,有稚嫩有苍老,他们长着不同的瞳仁对自己倾诉同一种怨。
想要活而活不成的怨与恨,一颗一颗凝聚成不同色的子弹突击得郝誉脑壳疼。
“罗狄蒂,你不懂。”
“郝誉阁下。您不能用自己的阅历去要求一个孩子理解你。”罗狄蒂更上前一些,呈现出攻击性。这是教科书中写明的小技巧,在郝誉面前类似班门弄斧。
“您很关心您的侄子。”罗狄蒂道:“原谅我的冒犯,我很难控制住自己不感受别人的情绪。”
郝誉接受这种窥测。
他没有和过去一样打断罗狄蒂的精神力,像是累透了躺在座位上,反思自己过去的种种,“你能察觉到别人的情绪——普通雄虫都有这种能力吧。管教好精神力已经是雄虫之间最普遍的社交礼仪。”
“我的精神力控制能力不强,只要思考就会溢出。”罗狄蒂坦白道:“郝誉阁下。军部和基因库对阿莱席德亚式天才的态度一向很好,您侄子必然会得到很好的培养。”
当然,培养前还需要再观测一段时间,确认白岁安心性、耐力上的问题。
“前段时间,有叫做‘陶德’的未成年死亡吗?”郝誉忽然调转问题,询问起来,“参考亚萨的经验,寄生体找不到我们的亲属有概率大开杀戒,以此泄愤。蝎族那边有遇到什么麻烦吗?”
罗狄蒂沉默。
这个问题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他默默打开门让门外一直等待的军雌进来。
“郝誉阁下。您还是一如既往的敏感。”军雌也不再伪装,他打开天窗道:“前段时间,蝎族确实发生了小骚乱。您不要紧张,我能站在这里同您说话,证明骚乱已经解决,潜入蝎族的寄生体尽数绞杀。”
郝誉按压太阳穴,脑壳突突得疼。
他的蝎尾抽在墙上,漆白剐蹭出飞霜,露出墙皮下褐红色的印记和一些无法分辨的肢体组织。
这就是三楼的房间。
暂时没有人居住的三楼。
郝誉在这里接受太阳最恶毒的暴晒,他翻手就能从三楼爬到屋顶。但此刻,面对冷静的军雌,他无法冷静,双手抱胸,蝎一遍一遍抽打地面、墙面、天花板,直到他与军雌彼此都变成雪人。
“我雄父雌父现在安全吗?”
“非常安全。他们自和您断绝任何来往,没有遭受任何威胁。”
“我哥的资料呢?”
“没有落入寄生体之手……郝誉阁下,您现在是什么表情?”
潜伏在平静下近乎疯狂的漩涡,透过雄虫的眼睛闪烁出辉煌的火焰,他落满墙粉的蝎尾摇曳如白绫,透露出死亡的气息。数天累积下的温情完全溟灭,郝誉重新回到军雌最熟悉的战争机器的躯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