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好孩子今后势必会成长为出色的大人吧!
但实际上呢?
那种扮演之下究竟藏了多少冷淡和不耐烦呢?
明明她只是单纯地微笑着与对方对上视线,便能从其眼底发觉到如同野兽般的贪婪暗光。
这难道也是正常的吗?
那种晦暗不清的光芒究竟意味着什么,曾经生活在战场上的她自然对此一清二楚。
会被这样觊觎,她并不感到吃惊。
比他人更加出色而端正的姿容,身处压抑环境还不顾氛围的独来独往,总是非常优异的学习成绩……‘扮演’被所有同龄人渴望的人,对她来说,是不出意料的简单。
但这个对所有人都抱以温柔的家伙却一直对她敬而远之,直到她主动找上门去。
即使如此,光从对方脸上也很难看出动摇的神色。
看起来,仅靠一番谈话就想在对方心目中取得重要地位,是相当痴心妄想的。
这家伙说到底就只是在她身上播撒‘母爱’。
因为知道她和同学们的关系不是很好,所以才出于‘母性’的驱使不能放任她不管……对方没有这个自觉,但她具有这样的确信。
那么,一般情况下,会有‘母亲’和‘孩子’做出来那种事吗?
当她把对方推倒在床上,看到对方露出的那副吃惊表情,她打心底里感到了一阵愉悦。
真不愧是‘令人引以为豪的无政府主义’!
但高中三年过的很快,即使愿意抱着船到前头自然直的想法,心里也非常明白——那终归不会是什么正确的道路。
老实说,自杀这样的事情是很蠢的。
不过和平的手段如果不失败,暴力的手段就很难提到台面上。至少她从来不会考虑对方会为了她站到自己父亲的对立面上去。
让别人去打头阵才对。
只是当时那个阶段,突然觉得能够一起死也挺好的。
嘛,对她来说,生命从来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事态的发展超出了预料,就是她自己也不曾想过,她竟然会如此在意这种事,后来竟然到了在意得不得了的地步,为此还抽出时间特地去念了个大学……中间无数次想假装无意与对方碰个面,都硬生生忍住了。
掩盖自己的感情是不行的,对别人怎样撒谎都可以,但是,对自己一定要保持诚实,因为人类为了压抑本性,会导致社会崩毁成什么样,她是一清二楚的。
【在那做梦人的梦中,被梦见的人醒了。】这是博尔赫斯写在《环形废墟》中的一句话。
魔法师用梦创造了一个幻影,他害怕幻影知道自己是幻影,事实上魔法师自己也是别人梦中的幻影。
她轻轻地抚摸起了梦中人的头发,然后是脸颊、眼睛、嘴唇,所有指尖所到之处,过于熟悉的触感,让她流连忘返。
“这是我用梦创造出来的幻影吗?”当时她在内心深处不由得如此对自己发问。
“不。”然后她又在内心深处对此抱以否定,她的指尖顺着梦中人青蓝色的血管摩挲,语气动作皆轻柔如羽毛,“这是被我创造出来要做梦的魔法师。”
只是这个魔法师被创造出来的目的不是做梦创造一个幻影,而是追逐一个幻影。
她对对方微笑:“那么,那其,我就此告别了。下次再见吧!”
这就是命运。
比如说处于人生十字路口时,在人们面前摆着两条路,一条路往左,一条路往右。命运从来不会强制人们选择往左还是往右,而是引导着我们,让人们选择它希望他们选择的道路。这样一来,人们就会产生一种错觉——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出于我自己的意志。
不会察觉到那其实是命中注定的。
一直以来,对方以为的梦见,以为的错觉,有关于她的,几乎都是真实。
那是综合了三体人精神力量以及她的个人经历研究开发出来的有机体潜意识直连技术,也是她用来开启人类命运共同体‘最终审判日’的技术基础。
她知道她正在做贪得无厌的事情。但这一切,已经无法回头。
她很烂吧?对方濒临死亡,甚至对方父亲也死了的那时候,她还能保持镇静,以至于后面认知到对方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别的亲人之后,感觉超级爽……
在人类联盟的那次见面,在对方的认知里,她们已经超过十年没有讲过话、见过面了,‘天使’小姐看到她的表情非常复杂,嘴巴微微上翘,脸上带着笑意,但眼神是有些哀怨的,像是在说:你怎么才来;又像是在说:我就知道你会来。
那个表情她在梦里见过很多次,多是出现在对方向她使的一些小动作自觉得逞的时候。
她的睡眠质量一向不好,但凡不是熟悉的环境她都睡不着,自从‘自由大游行’那件事后,她总是容易睡的很沉,但意识清醒,周围的一点动静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可就是醒不过来。
那感觉就像是要她反复品味她身为‘救世主’的责任,没办法动弹,也出不了声,大脑补全的疼痛深入骨髓,令她生不如死。
“望舒?”熟悉的声音。
有光照破虚无的幻梦。
“嗯……”她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睁开眼,周围都是光,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适应那光亮。
对方已经坐起来准备穿内衣了,她一抬眼就能看见对方露在被子外的白皙皮肤,那脖子上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的咬痕,肩上被她按出来的指痕,锁骨以下像花一样盛开的吻痕……她的记忆力太好,几乎可以根据对方身上每一处痕迹回想起当时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