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穿心,是不是用尽了他所有力气呢?
少年眸中闪过憎恨之色,他承认得干脆:“是。”
白洺了然地点了点头,但他却猜错了一点。
少年穿的实在太过破旧寒碜了,除了那身粗麻布衣,全身上下不见任何装饰,这府内的杂役都穿的比他好不知多少倍。因此,从小亦是锦衣玉食长大的白洺,自然而然地以为少年不会是王府中人。
王昆家大业大,又是当今皇后的远房表弟,不但有钱而且有势。也因此,他变得目无王法,横行霸道。王昆的名声糟糕至极,这在洛阳城人尽皆知。
白洺一行人来到洛阳后,几乎每日都能在客栈或街上听到有人骂他,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市井小民……他们骂他如何为富不仁、如何残害无辜、如何强抢民女等等等等……
骂完之后又目眦欲裂地发誓,誓要将王昆抽皮拨筋、誓要他血债血偿、誓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等等等等……
总之,归根结底一句话,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人,数不尽数。
眼前这少年,一眼就能看出是恨王昆恨到了骨子里的。
为他而战
白洺对他人的恩怨一点不感兴趣,只大概猜想一番便作罢。
但他不知道,当他们化身冷面阎王夺人性命时,这少年一直躲在暗处,眨着那双无害的眼,看着他们手起刀落。
当看到王昆落荒而逃时,少年浑身一震,目露决绝凶光。他虽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却跑得极快。他猜到王昆要逃向何处,于是拼了命地向后门跑去,只为比王昆早一步到达,好守株待兔静候时机。
白洺只猜到那两刀用尽少年全身力气,却不知,少年从举刀冲向王昆,到刀身尽数扎进他体内,只不过弹指间——因这一幕,他曾日思夜想过无数次……
白洺看少年一副“不想在此地久留”的厌恶模样,用下巴虚指了指王昆:“那两把竹刀,不要了?”
少年鄙夷地看了一眼王昆,冷漠地摇头。
“你身上可还有竹刀?”白洺又问。
少年向他投来疑惑的眼神。
白洺笑了笑,向他递出一只手:“拿来给我看看。”
少年垂眸,抬手摸向单薄衣襟,掏出一把竹刀,正要递给白洺,白洺却粗鲁地一把扯过他的衣襟,眼疾手快地将少年挂在脖颈处的一个晶莹剔透的物件给生生扯了下来。
红绳骤然断裂,少年白皙的颈上跃然浮上一道红痕,突如其来的蛮力拉扯,使得颈间有些火辣辣的疼。
“这玉坠你是从何处得来的?!”白洺陡然提高了音量,这一句近乎是吼出来的。
“捡来的,”少年右手紧握着竹刀,手背上的青色血管狰狞而张狂,他用左手指了指地上的王昆,目光却一直落在玉坠上,“在他儿子的墓碑前,捡的。”
“他儿子唤何名?又死于何时?”白洺阴沉着脸追问。
少年一板一眼地答道:“王傲,去年,秋天。”
“怎么死的?”白洺厉声追问。
沉默一瞬,少年道:“……淹死的。”
白洺沉思片刻,终于松开了手,又顺势拍了拍少年那被他扯得有些凌乱的衣襟。
他稍稍缓和了神色,拿过少年手中的竹刀,不禁一笑:“居然还有刀鞘。”
少年默不作答,只看着他。
白洺仔细端详着手中这把约莫一尺的竹刀,他没猜错,这样一把深藏犀利锋芒的竹刀,是要费个三年五载的功夫的。不难看出,它是由被风干后的毛竹所制,且至少是有十几年竹龄的毛竹,岁数这么大的毛竹可不好寻。
这竹刀刀锋被磨得如此锋利无比,拿在手中却又异常轻巧,也不知这少年是如何个锲而不舍的打磨法……
片刻后,白洺将竹刀扔回给他,道:“知道半途客栈么?去那儿等我。”
少年颔首,转身从后门离去。
少年走后,白洺蹲下身,将王昆身上的那两把竹刀抽出,起身用力将它们丢向远处的池中。
白洺拔出自己的剑,面无表情地对着王昆那两道伤口又补了两下后,捡起那个他至死都紧抱着的箱子,又快速在他身上摸索一番,却并未找到任何钥匙,倒给他翻出了银针的解药,白洺不敢耽搁太久,胡乱往左臂抹了把解药后抱着箱子转身离去。
之后,众人开始为“嫁祸于人”做伪装。
首先,快速将府内值钱的东西都搜刮殆尽。
其次,迅速浇油、点火。
然后,“嗖”一声,往王府牌匾正中央射一支利箭,上刻“岭北大盗”四字。
最后,在一片火光冲天中,众人悄悄地带着赃物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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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王傲之死……”听完白洺的叙述后,莫桐沉默半晌,心中隐有猜测,“许是与我们有关。”
“去年的确派人去过几次洛阳执行任务,”白洺点头,一脸凝重,“我会一一去查去年的记录,尽早将此事查明。”
莫桐听到白洺这样说便放下心来,忽的想到白日里见到的那名少年,她笑道:“那孩子瞧着面善,倒是个心狠手辣之人。是个做刺客的好苗子。”
“不,”白洺却摇了摇头,他认真道,“桐儿,我其实更想让他成为一把所向披靡的刀,去守护阿玺,为他而战,为他而死。”
莫桐微怔,下一刻仿若忽的醍醐灌顶,不禁开怀大笑:“洺郎,还是你想的周全!”
白玺此次出了这样始料不及的意外,他们确实要想对策。世上武功高强者层出不穷,他身边该有寸步不离之人,时刻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