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奉晖从未因父亲在边疆的风流韵事而责怪过他,他心中所怨的,只是父亲对嫡母和自己冷漠的态度。然而,由于父亲长期驻守边疆,他也无法真正追究于他。
同时,卫奉晖对姜怀虞的转变感到诧异。
这位一向言辞犀利、性情乖僻的侯夫人,竟然能说出如此包容和理解的话,这让他不禁猜想,这是出于真心的改变,还是因为父亲去世,想要收买家族的人心?
卫奉昀则是个性格豁达的,尽管姜怀虞过去对他时有责骂,但他从未因此怀恨在心。
相反,在童年时光里,他还常常喜欢与这位哥哥一起嬉戏玩耍,这份纯真的友谊,早已深深烙印在他的心中。
对于一个身材魁梧、思想单纯的弟弟,卫奉晖仍抱有一份特有的温情。
“我从未对父亲怀有怨恨,未来我也会对两位弟弟关怀备至。”
姜怀虞对卫奉晖的这番表述感到颇为欣慰,尽管他对自己的观感尚存诸多不满,可能让他与卫奉昀和睦共处,已让他心满意足。
他回首对卫奉昀和卫奉曜叮嘱:“你们的大哥从小就历尽艰辛,你们在往后日子里要竭尽所能地保护你们的大哥,遇到任何好东西都要优先考虑你们的大哥。”
卫奉曜与卫奉昀异口同声地答应:“遵命。”
卫奉晖内心略感尴尬,作为长子,他竟需要弟弟们的保护?
可仔细一想,或许姜怀虞只是在笼络人心,他绝对不能被她的花言巧语所哄骗。
于是,他瘪了瘪嘴,扭过脸去。
姜怀虞并未因此动怒,此时宾客们均已到齐,正是开宴的时刻。
她领着三个儿子步出灵堂,吩咐下人们开始摆饭菜上桌。
这时,长泰侯夫人故意过来搭讪:“这就是随侯爷归来的三公子吧?谁知道,姐姐竟这么快就接纳了他们母子。”
姜怀虞心中暗自思忖,眼前这位可是堂堂七皇子,真想劝她稍微收敛一些,不要触怒了对方,可惜她自己却偏要自寻死路。
他担心卫奉曜不清楚这位打趣他的夫人是谁,于是笑着开口,一字一顿道:“奉曜,她便是长泰侯夫人裴氏。”
卫奉曜将这个名字铭记在心,“裴夫人,您好。”
裴氏见姜怀虞并未回应她的挑衅,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感到无趣,又接着说道:“这位便是世子吧,真是朗艳独绝,英俊潇洒之极。”
姜怀虞听闻“英俊潇洒”四字,便预料到她接下来想要表达的意思。
“想必已令无数风尘少女为之倾倒。”
话音刚落,靖安侯夫人也步履匆匆地凑了过来,语气中带着几分阴阳怪气地说:“确实如此,据闻昨日世子不在家中守灵,一早便迫不及待地去了烟花巷,沉迷于声色犬马之中了。夫人您可得严加劝诫,这种行径如何得了?世子将来可是要当侯爷的呢!”
姜怀虞并未立刻反驳,她暗自思忖,这正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可以对卫奉昀进行一番教诲。于是,她始终保持着微笑,态度谦和。
裴氏和柳氏见到姜怀虞这副低姿态,颇感舒坦,她们想起以前嘉兴侯还活着的时候,姜怀虞对他们呼来喝去的情景,而现在嘉兴侯没了,她就如同失去了毒刺的蜜蜂,失去了利爪的猛虎。不足为惧!
她们你来我往,言语交锋,卫奉昀成了最大的受害者。他既有对昨晚荒唐行为的自责,又有被侮辱的无尽羞恼。
他痛苦地意识到,若非自己身无权势,不能为母亲争光撑腰,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裴氏和柳氏仍旧喋喋不休,话题又巧妙地转向了卫奉晖。
“呀,不知这位公子是谁啊?”裴氏看向一旁的卫奉晖,好奇地询问。
“这是我的长子。”姜怀虞平静地回答。
裴氏与柳氏闻言,迅速交换了一下眼色,故意加重了挖苦的语气,“长子?就是那个在你和侯爷婚前,由通房丫头所生的庶长子吗?”
姜怀虞微微颔首,神色平静无波。
“我们从未来得及见识,这位庶长子长得倒也英俊潇洒,只是不知他将来能有何作为。”
“确实如此。”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言辞之间透露着明显的轻蔑。
卫奉晖此刻的表情略显尴尬,但他并未发作,因为他深知,作为一个崇尚孔孟之学的读书人,他懒得与长舌妇争执,以免跌了份面。
这回,姜怀虞却并未继续忍让,她挺直了腰杆,无比自豪地道:“我这长子品学兼优,才华横溢,从不与人争风吃醋,现在已经考取举人,获得了非凡的功名。”她的言语之中,充满了对儿子的骄傲和对未来的信心。
裴氏与柳氏听了这话,均露出一抹冷笑,语带讥讽地道:“区区举人?在这京城之地,随意抛掷一枚小石,亦能轻易击中一名进士,区区举人,又有何价值?”
姜怀虞笑容淡然,应对自如,“确实如此,然而我儿商在弱冠之年,未来的路还长,机会无限。这,总归胜过那些连半点功名都未曾获得之人。”
长泰侯裴氏深知姜怀虞所言暗指其侯爷,一生无所成就,学无成就,武无建树,唯一喜好便是斗斗蟋蟀。
姜怀虞继续开口,“无碍,斗蟋蟀亦是一种乐趣,总比沉溺于赌博要好,好歹不会令财富如流水般流逝。否则,以长泰侯的微薄家资,恐怕不久便要面临破产,捉襟见肘。我没看错眼的话,裴夫人身上所穿之衣,似乎仍是数年前的旧款吧。”
裴氏面上表情像是开了个大染坊,身为尊贵的侯夫人,却连一件得体的新衣都没有,长泰侯府的艰难生活唯有她心知肚明。此刻被姜怀虞在众目睽睽之下揭露,她的面色自是难看到了极点。
姜怀虞见裴氏面色难看,立刻出言安抚,“无妨,我这里尚存有几件去年的旧衣,待哪一日闲暇,我便送至府上。去年的衣物总胜过你那数年前的旧装,裴夫人还请切勿推辞才是。”
裴氏白了她一眼,当即反唇相讥,“卫夫人先把自己的三位公子教好再说,我家的琐事,就不劳你操心了。”言毕,她便拂袖而去。
靖安侯夫人见状,亦找了个借口悻悻开溜。
卫奉晖对姜怀虞挺身而出为自己解围不禁动容,然内心深处仍感不自在,说不出来的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