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三娘存了个心眼儿,这公子哥儿缴上来的玉佩、扇坠儿什么的,瞧着就价值连城,他连眼都不眨一下,一张画这么珍重,难不成画儿上画的是他意中人?
她冷笑着打开画轴,定睛一瞧,两眼直冒小星星,“哟,这是谁家郎君,长得可真俊!”
谢洵咳了一声,腰杆挺得笔直,“此乃本世子的自画像。”
自画?窦三娘也没明白是他自个儿画,还是画得他自个儿,两手抻着卷轴竖在他边上,来回比了两比,略有疑惑摇头。
“不大像。”
她又瞧了眼画中人,俊是挺俊,跟那年画上的菩萨似的,就是少了两分烟火气,神佛那些的,他也不合适过日子是吧。
还是觉着眼前这张脸不赖,伸指在他额上戳了一下,娇笑道:“你个憨憨,我还挺钟意。”
随手将画一扔,谢洵手忙脚乱接住,小心翼翼又卷回去,“这副自画像,本是要赠予我未婚妻,只是她……”
“什么!你有未婚妻?”窦三娘嗓门拔得太高,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立刻吩咐众弟兄,“来啊,把他给我绑了,送到我房里去。”
今晚就洞房,生米煮成熟饭,管你有没有未婚妻。
谢洵在几个大汉手里挣命,口中喋喋不休,“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你可知夫为妻纲,即便你要强娶、不是……强嫁,不是,即使你用强,我是男人,抵死不从,你又奈得我何?”
他嘴都瓢了,兀自念叨男尊女卑,试图以理服人。
洞外守门的数名匪人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秦昶早半盏茶就到了,负手侧耳听到这儿,跟白南说:
“这人还是有些口才,差点把这伙贼劝降了……”
他着一袭玄墨武袍,立在暗影中仿佛幽灵,唯有双肩金龙纹绣闪动微芒,与金眸中的锋锐交相辉映,含着几许冷笑,还敢肖想嬿嬿是你未婚妻,活该倒霉。
他等着看谢洵被女土匪霸王硬上弓,便听那边女子与他不谋而合,高亢嘹亮的嗓音说道:“那谁,你上回弄来的那药还有么?给我来上一壶。”
就见一相貌猥琐的小个子凑到窦三娘身边,腼着脸笑,“三娘,那药劲猛得很,你这身子骨娇滴滴的,用了恐怕……”
“放你娘的屁。”窦三娘回手给了他个嘴巴子,“我用那玩意儿干嘛,给他灌了。”
她气哼哼叉腰,“老娘还不信了!”
这时章旷自一旁潜来,悄声道:“太子爷,上头都安排好了,可要现在行动?”
“急什么。”秦昶懒洋洋摆手,“再看会儿呗。”
崖外一根绳索坠着谢二爷下来,在石头上磕得鼻青脸肿,被人捞过来放在平地上,兀自跌跌撞撞。
这一路要不是有那送信的小子带路,他们还真寻不到这崖底的大岩洞。
谢二爷一到就听见这话,连忙苦苦哀求,“太子殿下,等不得啊,还请尽快救我家世子出来。”
秦昶故作为难,“这窝匪我等追踪半月有余,只待这两日围剿,舞大人……他没安好心啊,这节骨眼儿上邀世子过来看矿,现今人折在里头,孤也是投鼠忌器。”
谢宸宏肚里早把舞辰阳骂得狗血淋头,世子出事他缩得倒快,显见是个目光短浅的,北齐军武为尊,他本来也是要走太子这条路的。
连忙表明立场,“还请殿下明鉴,舞大人……那都是他一厢情愿。”
秦昶心下满意,肯上道便好,却仍是站着不动。
谢宸宏急得一头汗,谢洵是他大哥的心头肉,这趟跟着来北齐,若失陷于此,以那心高气傲的性子,怕是不活了,眼下秦昶明显是故意刁难,只得捏着鼻子恭维:
“谢某仰慕殿下已久,上回在金陵,还多得你力挽狂澜救下洵儿,今次无论如何还请再出手襄助。”
没让牛踩了谢洵的脸,到今日总算给他记成一功,秦昶差点弊不住笑出声来,就听他接着道:
“再有,三娘对殿下那也是一片倾……”
“欸,打住。”
秦昶一抬手截住话头,面上一贯的随意好性消失不见,转而有种沉沉的压迫感无形逼来,并非久居上位的威仪,而是那种历经沙场的森森冷血,激得谢宸宏当场打了个哆嗦。
“谢二爷既然说到这话上,那么孤便给你一句明话,往后——莫要让你女儿再打孤的主意,不然的话……”
四十三
◎“你们这是要造反?”◎
要说义山深处的这座洞窟,实乃绝佳的藏兵之地,其内岔路七拐八绕,分成上百个大大小小的孔洞,匪寇占据此地即可化整为零,藏匿于无形,易守难攻。
岩洞上方凿了许多气孔,此时有浓烟不停卷入,弥漫得到处都是,洞里四五百人像被闷在烟炉里的老鼠,呛得涕泪横流四处乱逃,已是乱作一锅粥。
这法子,跟虞莜上回拿香熏他大同小异,此时,随行三十名玄天卫皆以湿布蒙住口鼻,秦昶率先大步而入。
匪人的数量在十倍以上,见了他们纷纷挥舞刀棍,形容狼狈却又悍不畏死。
奈何这些皆是农户、矿民出身,慌乱中遇上如狼似虎的玄天卫,哪有一合之力。
章旷得令不得伤及性命,众侍卫刀不露鞘,拳挡脚踹,轻易便将一拥而上的匪人打散。
秦昶在前一步不停,来到大厅中央,听得烟雾中有人大喊:
“快向后撤。”
四周人影幢幢,秦昶站定,漫不经心低头瞧着足下,“往哪儿撤,后路已经堵严实了。”
昨日撞见这批匪贼都骑着马,因此得知藏身之地在崖下,他便想到洞内应另有道路通往山谷,这才有恃无恐叫他们来观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