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吵。
霍则衍皱着眉,本就在烦躁边缘的心愈发不耐起来,若非这是衔霜的孩子,他真的很想把这个聒噪又碍眼的小孩一脚踢开。
听着岁欢的哭声,衔霜一片空白的大脑恢复了几分神智,趁着霍则衍不备,用力挣开了这个让她觉得几乎窒息的拥抱。
她将岁欢护至身后,看着自己被磨红了一片的手腕,比划着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朕为什么会在这里?”霍则衍重复了一遍,低声笑道,“还真是个好问题。”
他看了一眼榻上收拾好的行囊,问她:“行李都收拾好了?朕今日若是不来,你是不是就要和那个男人一起远走高飞了?”
霍则衍说着,想起自己今日在街道上看到的那一幕,声音加重了几分,面色也愈发阴沉。
那日从侍从口中听到衔霜的下落后,他虽也派了人暗中跟着她,可听着他们断断续续传报上来的只言片语,他在宫中却是越发地坐立难安。
他总觉得手下人办事不够利索,而他又一刻也等不及,迫切地想要找到她,便索性决定亲自去,看看他们口中的那个女子,究竟是不是她。
其实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希望那个女子是她多一些,还是希望不是她多一些。
他盼着是她,却又害怕是她。
这日早朝过后,他便装出宫,根据侍从先前所给的消息,来到了那条街道。
时隔将近四年之久,他仍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一眼就认出了她。
在这三年十个月以来,他曾无数次,在梦境中见过这个熟悉的身影。
而这一次,不再是梦境。
她的容貌看起来和从前别无二致,穿着一袭黛色的素衣,手中牵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身侧站着一个温润儒雅的男子,笑得很是温和娴静。
似乎透着这浅浅的笑意,都能够感受到她如今平淡的幸福。
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走着,一口一个“爹爹”、“娘亲”,看着很是黏人,还吵着闹着要吃街上卖的糖人。
而那个男子温和地唤着她的名字,将地上的小女孩稳稳地抱起,侧过了头和她轻言细语,俨然一个好父亲、好丈夫的形象。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他竟就这么跟了他们一路。
后来隔得远了些,他听不清他们之间交谈了些什么,只看见那个男子竟伸出手,将她揽进了怀里。
而她也并未有所抗拒,只是温顺地靠在那个男子的怀中。
那一瞬,他几乎控制不住就要冲上去,将那个胆大包天的男子和她分开。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最后却是什么也没做,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处,看着他们慢慢走远。
现下她就站在自己眼前,近在咫尺,可霍则衍看着她,却不自觉回想起她站在那个男子身侧的模样。
那个笑得温柔而又娴静的她,与自己眼前这个惊慌失措的女子,似乎判若两人。
他看得出来,她想要在自己面前强装镇定,但微微发颤的眼睫,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慌张。
显而易见,她在畏惧,在害怕他。
想起她先前温顺地靠在那个男子怀中的情景,又想起她适才用力挣开了自己怀抱,他紧紧地攥着拳,不知道自己已经妒火中烧。
“那个男人是谁?”他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顿地问她道,“那个在街上对你动手动脚的男人是谁?”
“你和他之间,是什么关系?”
衔霜垂下了眼帘,同霍则衍比划道:【回陛下,他……是民妇的夫君。】
为了让霍则衍放下对自己的心思,就此放过自己,也为了避免他对岁欢的身世怀有疑虑,她不得不扯出了这个谎言。
但其实也不算是什么谎言,毕竟徐文州的的确确是她日后的夫君,而她适才所言,只不过是将二人的婚事提了前。
民妇,夫君。
虽早已对此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看着她比划出这两个字眼时,霍则衍的心仍是沉了下去。
她果真已经嫁人了,她身边,果真已经有了其他人!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要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却依旧冷静不下来,只能尽量还算平静地问她:“你同那个人,是何时成的婚?”
衔霜默了须臾,才比划着回道:【……三年多前。】
“三年多前?”这回霍则衍是彻底有些抑制不住了,他指着被她护在身后的岁欢,厉声问道,“所以,这也是你们二人的孩子?”
见衔霜沉默着点头,他气极反笑。
即便听着这孩子唤那男子“爹爹”时,他就大致知道,可看着这孩子约莫三岁左右的年纪,他仍隐隐抱有着一丝期待。
这个孩子,有没有可能,有没有那么一点可能,会是他和她的孩子?
现下期待被粉碎,心中溢出的妒火也早已压抑不住,他紧紧捏住了眼前女子的肩膀,眸中满是翻涌的情绪。
“衔霜,你是忘了自己是谁的人了么?”他眼底带着戾气,手中的力道也在一点一点地加重,“你怎么敢嫁给别人?你怎么能嫁给别人!”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找她,结果她早在三年多前,就嫁与了旁人,与旁人成婚生女!
霍则衍第一次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衔霜只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他摁得生疼,她抬起眼,对上他的满目森然,心中惊骇不已。
在那一刻,她真的觉得,霍则衍下一瞬就会杀了自己,因为自己的“背叛”。
或许在他眼里,即使自己只是个随手可弃的玩物,也只能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玩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