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宝珠的手攥得更紧,几?乎将?帕子攥碎。
她看看容绪,又看看容屿,未语泪先流。
周遭围观的行人越来越多,一时间将?路口堵得水泄不通。原就畏惧人多场合的陆宝珠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她只能尽力吞咽唾沫,促使自己平静。
事与愿违,额上冒出更多细密的汗,呼吸也变得急促而不规律,有什么话即将?冲口而出,又因威胁而犹豫。
陆宝珠闭了闭眼,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这心?跳声?不止她自己,还有腹中未出世的孩子。
突然,她跳下?马车跪倒在地,高喊:“娘娘救救臣妇,救救臣妇的孩子——”
25
碧梧宫有着极好的浴池,注满热水,撒上?花瓣,舒舒服服泡个热水澡,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精神也得到抚慰。
想?是这样想?的,做也是这么做的,却依旧能听见宝珠隐隐的啜泣声?。
宽大的岫玉落地屏风旁响起水声?,宝珠趴在浴池边缘厚石板上?,鼻音浓重:“绪娘,不知道?容将军受伤没有?”
张小公子听宝珠喊出那番话,立时说自家娘子疯了,要带回家治病,家丁们?齐齐扑上?前。万幸有容屿在,及时出手,没能让张家得逞。
“没事的,”容绪知道?宝珠在担心什?么,哥哥即将远赴北疆,越往北走天越寒,若带着伤得多?难受,遂温声?宽慰道?:“往日里?跟阿兄过招的都是从武多?年的兵将,小小家丁还?伤不到阿兄。”
“那我会不会给你惹麻烦?”宝珠又问。
容绪忽然想?起虞令淮的话。于是也这么回宝珠:“我是国之小君,能让我生气的人不多?,如今张家所作所为是真把我气到了,该担心惹麻烦的是他们?镇国公府,而非你我。”
况且,容绪深知宝珠在众目睽睽之下求救,其实?也是为了将事情在阳光下铺开。
那么多?路人都亲眼看?见、亲耳听到,总不会睁眼说瞎话,说她容绪欺负张家,就?算是张家想?堵嘴灭口,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说罢,容绪往屏风那头递上?自己点的茶,名为春风煮雪,特意加了镇静安神的香药。
早有女医候在外面,待宝珠出浴,为其诊治。
宝珠身上?的旧伤令人侧目。连女医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回禀说没有带够药膏。
“你回御医院取吧,一次多?拿些,另外准备一下包袱行囊。”说罢,容绪对宝珠道?:“这些伤若留疤就?不好了,我让女医住在碧梧宫,每日给你擦药。”
女医领命去了,宝珠忽然站起身,叩地伏拜。
聆玉、桑知赶忙去扶,容绪阻了,故意道?:“都别搀,让本宫听听这三叩九拜的,到底意欲何为。”
宝珠这回终于将泪止住,鼻头仍然红红的,湿润的眸子定定瞧着容绪:“我这条命是绪娘救回来的,除了我阿娘,再没有人待我这样好。往后我就?是你的人,你说什?么,我便做什?么,再也不自作主张了。”
容绪失笑?:“宝珠,你嫌这朝廷的党派不够多?,要专门成立一个后党是不是?”
“没有没有。”
宝珠傻了眼,她无意介入党争呀。
“我的意思是,早在先前你劝我的时候,我就?应该听你的。”宝珠提起那人就?愤恨,“还?给他机会,我真是猪油蒙了心!”
“为时不晚。”容绪道?。
女医很?快返回,她们?不便继续说下去。但“为时不晚”这四个字犹如佛音响彻在宝珠心房。
“你平日里?若还?吃着什?么药,也一并跟大夫说明,免得药性冲突。”容绪心细,多?嘱咐一句。
又因宝珠怀有身孕,用药更需谨慎,女医连夜调整方子,又仔细给宝珠旧伤上?过药,这才?离开,在宫女带领下,入住碧梧宫后罩房。
“还?是女医方便。”宝珠感叹一声?。
在镇国公府时,请平安脉、看?诊的大夫都是男子。宝珠本就?怕生,与陌生人讲话容易脸红,有一回张沣也在场,见宝珠这样反应,还?当她看?上?人家大夫,大吵一架不说,害得大夫连夜请辞回老家避风头。
容绪赞同,牵着宝珠。
这个时节屋里?烧上?地龙,暖融融的。一人一边在罗汉榻坐下,中?间小几上?摆着时新的果子、合口的点心,还?有两小碗热腾腾的夜食。
“御医院缺人,我便提议将尚宫局的女医都调去御医院,当做正经御医培养。不过从前的女医只做些打下手、按摩之事,去了御医院可有的学呢。”
“今日给你上?药的这个叫柔则,是这批女医里?医术最好也最用功的一个。所以?你安心在我这儿养伤,若有什?么短缺,就?跟聆玉她们?讲。”
容绪一样样道?来。
这些都好安排,就?是不知如何从镇国公府把宝珠的两个孩子接出来。在那种父亲手下养大,孩子多?半要长歪。
“真好。”
正思索,听宝珠这样感叹,容绪朝她看?去。
宝珠揉了揉眼睛,轻轻叹气,“听你这样讲,我觉得前半生都白费了。我生在高门大户,有识字读书的机会,功课却很?一般。阿娘那样好的绣工我也没学到几分,做起女红来勉强不把线缝歪已经算不错了。”
“成婚有了孩子之后,我就?更加没有学新东西?的心性。但我看?刚才?那位女医,年纪和我差不多?,甚至可能比我大一些,她乐意从基础的开始学,我很?佩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