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三爷却说:“之前他是不会讲,现在不同了。”
黄春一愣,不明白三爷的意思,但等傍晚海东回来后一盘问,竟然当真在路上跟西门把真相讲完了。
黄春问:“是三爷叫你讲的?”
“没有,甭跟他说,回头又骂我。”
“他没吩咐叫你讲,你就讲了。那前头我叫你去讲,你为啥不去?”
“不是呀春儿,西门她左套右套,不住地套我,我没留神就讲出来了,她倒是把话听去了,还感动的什么似的,我可遭殃了,回头指不定得让三爷怎么捶杵呢。”
果然,海东因为这件事,被三爷骂了个狗血淋头,黄春在旁叹为观止。
不得不服三爷的精明!
他还以为三爷高尚到要做无名英雄,原来他是以退为进,借力使力,火候不到不出招。
可怜了愣海东,前脚被西门团团骗,后脚满心愧疚又挨三爷的骂,不用想,这次挨骂后,准得回头去跟西门埋怨,又将这红线系更紧。
黄春几乎能想象到九年前这三人在重庆是如何相处的……
豆瓣阅读首发柒
西门音坐着黄包车回到南锣鼓巷,看见母亲在胡同口换洋火,于是开发了车钱一起步行往家去。
她母亲看看四下无人,低声问:“东西拿到了吗?”
“拿到了。”
“怎么去了这样久?”
西门太太关切地看着女儿,看她不复去时的精气神,担心是和方丞闹别扭了。
西门音给母亲看得不自在,她去的久是因为床上费了太多功夫,弄了不到七八回也有四五回,此时臀酸胯痛,并不拢腿。
“我去了趟大杂院。”她说。
此话倒也不假,下山时从海东口中套到话,得知方丞那些隐情,心道自己不能再有任何犹豫了,结婚出洋势在必行,所以先没回家,让海东把她送到了吉市口胡同,预备把大杂院那个作为后路的小北屋退租,更关键的是“顺便”邀请明珰到南锣鼓巷借宿,免得她脱离了控制范围。
“那她怎么没来?”母亲问。
“甭提了,说是跟艳红凑合几晚。”
“孩子气不是!那些个狼呀虎的跑顺了腿,她一个小人儿多危险。”
“可说呢,横竖劝不动,我只好叫她住咱那屋了,租子暂时就不退了。”
明珰这一程子鬼鬼祟祟的,西门隐隐觉的不大对劲,但好在一切都在可控范围内。
胡同里此时无人,她把从海东口中套来的话说与母亲,希望母亲做好出洋的心理准备。
西门太太得知方丞竟是顶着腹背受敌的危险留下来帮她们,不禁感动,说:“方丞呐……唉,妈从前错怪了!”
西门也感动,说:“虽然我猜他是趁着时机成熟,故意叫我知道的,但也……”
母亲打断她,嗔道:“你这孩子!心肠怎就越来越硬,他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你还猜忌!你是不是还在想什么怀璧其罪,到现在还是觉得方丞别有目的?”
西门音赧颜,经历了这么多,她早已无法像十几岁时那样一腔热血地去相信一个男人。不论方丞还是戈亚民,虽然他们都为她付出了常人难及的心血,但名单背后的价值太大,又涉及那么多人的性命和名誉,自己是不是在抱狼取暖,这始终是她难解的谜题。所以对方丞和戈亚民,她除了感念之外,始终忍不住留一份质疑……
暮色四合,母女俩低声细语地走着,西门太太盘算既然要走了,要不要给孩子们退学,西门音说万万不可,学要继续上着,家里一切行止都要和平常无二,绝不能叫人察觉出逃的意图。
倒是她需要跟辅仁大学辞职,结婚启事明天就要见报,作为方丞的太太,若再苦哈哈地赚那三瓜两枣的兼教薪水,难免叫人多想。
提及结婚启事见报一事,她登时骨鲠在喉,明天戈亚民看到报纸会有什么举动?
然而一切沉寂,不止翌日无消息,接下去的两天也风平浪静,她知道这有戈太太的作用,也有马汉三盯稍的阻力在,这俩人内外夹击,足够掣肘戈亚民,西门暗自庆幸,甚至期盼着这种状态能持续到自己出走那天。
虽说整日七上八下,但拍婚照、裁礼服等流程却也样样没耽误,方丞更是遇事从容的人,心中防范着南京的暗算,面上却游刃有余。
这日俩人在六国饭店私会,事后搂抱着小睡,床头的电话响了,方丞看她累得厉害,拿起电话后不敢高声说话,是海东从远丞银行打来的,说:“三爷您不是说五点过来银行吗?”
方丞说:“这不没到五点。”
“那五点您过来是吧?”
“过去,有事说事。”
海东的声音忽然远了,说:“他四点来,您先宽坐。”
显然不是在跟他说,方丞沉了脸:“谁找我,怎么告诉你的,谁找都说我上了天津。”
海东说:“不是那些借钱的……”这回声音近了。
他咬牙低声打断:“混账东西!”
海东说:“不是旁人,是关小姐。”
方丞气得差点挂机,老子怎么就跟关小姐不是旁人了!
叫他挡驾,他偏是搭桥,愣葱一头,早晚被气死。
考虑到关小姐就在旁边,他不能失态,敷衍一声挂机了。
关小姐和他谈婚论嫁过两个多月,他那时也是被母亲逼急了,想着速战速决,看关小姐温柔和平,便想着就这样敲定了,最后没能成,也就再无交集,谁知海东给他下套子,叫他不见也不能。
发狠地下床蹬上裤子,看看音音正睡得实,便没叫她,给她留了纸条,叫她醒来坐海中的车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