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会恨她的。”槐雾扭头看向苍恃,他没能在苍恃脸上看到任何恐惧与不安,苍恃是那么的坦荡,一副不把自己性命当一回事的模样。
苍恃抬头看了眼槐雾,他想了很久,或许是在考虑要不要说点遗言,又或者是考虑到槐雾的不靠谱,他最终只扯出一个笑容。
“我是恨的。”
槐雾觉得这个人的脑子应该是有点毛病,都在这个时候了竟然还能笑得出来,而且这笑容和说的话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要是那么恨,干嘛还要帮槐翎?槐雾一点都不明白。
不过,既然苍恃能帮到槐翎,槐雾觉得这样也挺不错的,和槐翎比起来,苍恃自然是什么都不算的。
“你有病。”槐雾抛下一句话,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看向了苍恃,“你喜欢温蓓吗?”
苍恃显然没想到槐雾会在这个时候提起温蓓,先不提那个卫兵会不会把温蓓的名字报上去,再者这个话题也跟这次行动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想了一下,还是老实回答:“不喜欢。”
“这样啊——”槐雾若有所思地拉长了尾调,“我觉得她是喜欢你的。”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苍恃没把这话说出口,他沉默了,在这个节点他是不想拖累无辜的人的,温蓓不像槐雾,她逃避不了用刑,如果用刑只怕会没了半条命。
“那你喜欢阿翎吗?”槐雾盯着他,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苍恃的表情有了明显的变化,那种被看穿的笨拙。
槐雾突然觉得他很好懂,也难怪要买槐翎的公寓,毕竟那是他们共同生活的家,就算只有短短半年,那也是承载了回忆的场所。
槐雾认为,可能很早很早的时候,苍恃就已经喜欢槐翎了。
或许得早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毕竟槐翎很好看,性格又特别,没有人不会被她吸引。
虽然之后大部分人会被槐翎身上的尖刺吓跑就是了,不过总有人是不怕的。
“她要是知道了会很高兴的。”槐雾如此说道。
他清楚地看见苍恃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
苍恃抬头盯着槐雾,嘴巴一张一合还想再追问下去,却见旁边的卫兵变了脸色,卫兵朝门外敬礼,神色惶恐。
槐雾也跟着卫兵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槐迩站在门口,尽管是夏日,他依旧穿着象征至高无上地位的长袍。
槐雾被带到另一处空审讯室,槐迩并未正眼看过槐雾一次,他长得比槐雾还要高大些,除了那张仅有几分相似的脸,很难看出来他们是父子。
槐雾是打从心底害怕这个父亲的,他没感受过多少父爱,也早早和母亲分开,在这个国家,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只是最后他们都默默消失了。
他局促地站在一旁,不知道槐迩把他带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直到这沉默持续有几分钟后,槐迩才斜眼看了自己的儿子,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低眉顺眼地,没有一点继承到他应有的帝王之气。
“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放走她的?”槐迩问。
槐雾抿紧嘴巴,大脑里正在思考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悄悄抬眼去看槐迩的表情,却被他那锐利的眼神惊得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没什么目的…只是头脑一热。”槐雾含糊地回答。
“头脑一热?”槐迩重复了槐雾的话语,话音刚落,槐迩就发出了一声轻蔑的笑,“头脑一热你会那么刚好出现在那个出口?你以为我老糊涂了?”
槐雾感觉到一滴冷汗流了下来,他确实不是恰好出现在那里的。
他知道苍恃每天都会去看槐翎,猜到他正在计划什么,他太懂苍恃想要做什么,因为他有着和苍恃同样的感情。
但是和苍恃不同,他不可能说出来。
槐雾沉默不语,拳头握紧。他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呢?大概是在看到自己的父亲牵着槐翎的手的时候吧,在惊讶与愤怒的情绪消散后,他第一次升起了那么卑劣的心理——为什么站在她身边的人不能是他?
他既庆幸自己拥有与槐翎那紧密相连的血脉,又憎恨自己竟然有槐翎亲密相连的血脉。
槐迩看穿了槐雾所有的伪装,毕竟如今槐雾这副模样,竟然和年轻的槐迩一模一样。
于是他毫不留情地训斥了槐雾,“你是个懦夫。”
槐雾扯了扯嘴角,他感觉到一股热血涌上大脑,对槐迩的尊敬也随之少了几分,几乎是下意识地,他脱口而出藏在心底最不能说出口的话语。
“那你这个皇位又是怎么偷来的?你不也害怕别人提起这件事吗?”
下一秒,槐迩的巴掌就落在了槐雾的脸上,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审讯室内,槐雾被他打懵了,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享受着特权的你竟然好意思提?”槐迩这一掌用了十成的力气,长袍上的装饰叮当作响,槐雾的鼻子流下血液,顺着他的嘴唇落在衣服上,晕开了一片红色。
“怎么,敢做不敢当?”槐雾冷笑,他伸手拭去嘴唇上的血液,槐迩这一巴掌没能让他收敛,反而让槐雾更加大胆。
“你谎报军情和密令,把仅剩的支援小队从前线调走,直接回到大本营逼迫老头子把密令上的名字改成你的时候,没想过会害死成千上万的人吗?”
“你清楚知道前线多么渴望得到你的帮助,而你是个懦夫,你害怕上战场,所以卑劣地耍了手段,这样就能在后方坐享其成,这是老爷子给你的最后机会,而你却把枪对着老爷子的头,槐迩,你还说自己不是敢做不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