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声抬头,看到他眉间因长年蹙眉成形的沟壑,不禁想,娶了凤皇后他该多少宽怀的,为何还这样深沉忧虑。
他的眼神较之当年还深还沉,当年他是囚笼里的野兽,如今他就是出笼的野兽,威势骇人。
我们四目相对,他从扶我起来就没退开过,本就靠得近的他倾身俯过来。
我惶恐,当即要跪下,他却钳住了我。
他温热的鼻息扑到我脸上时,我绝望道:「陛下,我已成家了!我有夫君了!我有身孕了!」
最后那句我有夫君简直是歇斯底里的呐喊。
20
他蓦然一僵,铁钳般的大手捏得我双臂作痛。
良久,我才听到他说:「失礼了。」
然后轻轻放开手,面上似有懊恼闪逝,他很少有外露的情绪,也从未有不能自已的时候。
他不再盯我微凸的小腹,转身撑在粗壮的银杏树干上,背对着我,低声道:「抱歉,是我失了分寸,我不知。。。。。。」
我努力想扯起一抹笑,可惜失败了,我喃喃应声:「是民女罪该万死,未提前上报。。。。。。」
从护国寺回来后,我恍神儿了好几日。
在我和夫君准备出门时,我收到了一份远从京城来的礼品。
夫君很知趣的离开,留我一人拆看。
是数盒彩墨,观其色,闻其味,都是用上好的原料研制而成的。
那是我十岁的时候吧,我恼李天佑用彩墨用得快,抱怨他为何不自己研制。
他当时冷哼了一句:「我不自制自用,也无人配得上。」
没想到他如今却为了我,去研制这彩墨。
彩墨盒下面有一幅画卷。
画中桃花树开的极艳,旁题:「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缺了后半句。
我听到夫君在外面来回踱步的焦躁声响,我笑了,合起画卷放回礼盒,朝外走去。
走向自己的后半辈子。
就像李天佑未题的后半句: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番外——李天佑
我从护国寺回宫后,就将自己关在御书房里研制彩墨,罢朝几日。
凤凌过来找我,他看着一地狼藉,很不可思议,他问我:「慎之,你在做什么?」
慎之,从我继位,就没人再这样唤过我了。
我在做什么?
被她亲口告知她已成家后,等我清醒过来时,已经把自己关在御书房做彩墨了。
望着满手脏乱的颜料,我也这样问自己,慎之,你在做什么?
说实话我不近女色,也最厌恶女人死缠烂打,和素衣分开后,我知她不会胡闹,可没想过她能如此决绝。
她转头就遣散了院里的人,卖了我为她置办的房屋,租一辆马车离了京城。
那些日子我忙着与凤裳研制火铳并未发觉,直到有人进献上来据说是用鲛人油膏制成的长明灯,可永不熄灭。
我突然想着她一向喜欢这些稀罕玩意,那颗夜明珠她就爱不释手的把玩。
还在夜晚吹灭烛火,把那珠子抵在额头上,温声软语地问:「这样好看吗?」
夜明珠的熠熠光辉,配着那张美人脸,好似神女从仙间入凡尘。
我身为太子,自然少不了被人进献美人儿,但素衣是最和我心意的。
就像初见,她从草丛里探出脑袋时,像只白生生的小奶猫,明明怕得瑟缩还故作大胆的直视我。
一只惹人怜爱的小团子,我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儿。
她低低痛呼,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像夜深映入明月的太液池,不似凡间物。
看到长明灯我就又想起了她,所以我安排凤凌:「把它给素衣,别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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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让她觉得自己与我还能藕断丝连,我很认同凤裳的观念,爱是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