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仁望了眼长生天,“时间不早了,放羊重要,这点活不用搭手,我也要赶紧修好车,把工具袋还回去,你们欧沃那边还等着用。”
虽说每个蒙古包都有自己的牛车,但数量少,搬家的时候不够装。
所以每次迁场前,傲木嘎老人都会亲自前往组里的牛群,一是挑选拉车的犍牛,二是帮忙修理牛车,到时候分发到每家每户。
许玲玲听从萨仁的安排,扶鞍上马后,招呼阿古拉一并出发,阿古拉还在闹小脾气似的,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将脑袋转向了一边。
“小祖宗,到底咋了呀?有啥直说行不?不搭理人算啥事!”许玲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阿尔斯郎跑过来咬她的蒙靴,催她赶紧上路。
萨仁瞥了眼阿古拉的肚子,对许玲玲说:“阿古拉就留家里吧,你带阿尔斯郎和刚刚去。”
强扭的狗子不乖,许玲玲领上阿尔斯郎和刚刚出发了,阿古拉蹲坐在地上,伸着脖子目送他们远去,宋若音伸手摸摸它的脑袋,它在她掌心轻轻蹭蹭,她觉得阿古拉比许玲玲描述的温顺多了。
修好车,宋若音正在收拾工具袋,趴脚边的阿古拉突然蹿起来,冲着北面的草甸狂吼起来,乌仁图娅和哈达一前一后骑马过来,宋若音搂住阿古拉让它别叫。
哈达一下马就凶阿古拉,阿古拉气性大地瞪着眼,哈达隔空挥着马鞭,大声吼它:“畜生东西,再瞪抽你。”
阿古拉挺着脖子,眼神越瞪越恶,宋若音这才真正明白,许玲玲为什么说阿古拉比阿尔斯郎还要凶猛,不服输那劲儿,明显更有野性。
哈达恼羞成怒,冲上来就要下手,宋若音关键时候伸手握住他的马鞭,哈达往外一抽,没抽出来,加大力度,还是纹丝不动,那只手明明又白又细,怎么跟铁箍一样有力气?
哈达不信邪地继续用力,自己不可能连一个汉人女娃娃都干不过。
高原紫外线强,大多草原人外表更显成熟,就像哈达看着比宋若音大五六岁,实际上还要小一岁。
而且哈达在同辈里本来最小,辈分上就该喊宋若音一声嫂子。
但他从没喊过一声,跟原主一样,哈达打心底瞧不起程方穆小口子,觉得他们中原人都是羊,而他们草原人是狼。
哈达使出浑身力气,一张冻得通红的宽脸已经开始发紫,然而站在他对面的宋若音却毫不费力,甚至歪头看着他表演。
萨仁和乌仁图雅一出包看到俩人斗起来,异口同声地喊住手。
宋若音听话地松开手,哈达始料未及,惯性地往后重重一摔,身上沾了好多脏雪,狼狈至极。
“怎么打起来?”萨仁眉头紧皱,她脸上的冻伤已经好得差不多,掉疤后露出粉色的新肉,跟她原本的肤色不搭,本来拥有突厥血统的萨仁,脸部线条就偏刚硬笔直,少了普通女子的温和亲切,一垮脸就更加严厉不好惹。
哈达拍掉身上的脏雪,推卸责任:“不关我的事,小宋先动的手。”
“他打阿古拉,”宋若音不吃哑巴亏,“我出手只是为了拦他。”
“那是不是你害我摔的跤?”长辈面前,俩人跟小孩一样争起来,宋若音一本正经摇头,“不是,是你力气小,没吃饭一样。”
哈达捡起地上的马鞭,“有本事,再来!”
宋若音轻飘飘地瞥他一眼,将脸转向一边,“不要。”
摆明看不起他,哈达气急败坏,乌仁图娅赶紧把人摁住,小声提醒别忘了正事,哈达只能咬碎了后槽牙往肚子里咽。
“哈达去过学习班了,对于自己鲁莽行为,已经有了深刻认识,也跟他欧沃写过保证书,趁这段时间你在家养病,就教教他打猎吧。”因为醉酒事件,领导班子撤了哈达的职,傲木嘎老人也放话,在他把酒戒掉前,场部不会再同意他出工。
失业在家不是长久之计,乌仁图娅这才带人过来求萨仁,她打猎水平高,深得老阿爸真传,如果由她指导,哈达肯定有所长进,再勤快点,还能比当牛倌赚得多。
“先把酒戒了。”萨仁提出同样的条件。
哈达讨价还价,“姑妈,过些日子你就返岗了,要不还是先教吧?”
乌仁图娅帮说,“我跟你哥商量过了,准备让哈达先把婚结了,昨天也安排姑娘和他见面了,对方就一个要求,让哈达送一台收音机给她,什么红绿牌半大个收音机,我打听过了,可不便宜。”
“是红灯牌半导体收音机,赶得上几只大黄羊的钱了,姑妈,白音公社数你打黄羊最厉害,你就教教我吧,我想趁天暖和前多打几只大黄羊。”哈达做任何事就爱偷懒,包括狩猎,就学了个皮毛,每次出去打猎物,大多时候都依仗猎狗,让他自己行动,除了掏狼崽,很难有作为,更别说草原跑得最快的大黄羊。
宋若音听到大黄羊三个字,眼睛一下亮了,原主见到过几次颇为壮观的黄羊群,几千只铺天盖地掠过,眨眼功夫没了影,经验不足的猎手,冲进黄羊群想要趁乱套一只,比登天还难。
萨仁打黄羊有一手,每年冬天总要带几只回来给原主吃,善跑的黄羊,一身的腱子肉,没有一点肥肉,肉香味鲜,跟狍子肉有得一拼。
宋若音想要亲自尝尝味道。
萨仁经不住乌仁图娅母子轮番求情,做出退让:“搬家前,如果滴酒不沾,到了春季草场,我就教你。”
哈达还想讨价还价,乌仁图娅再次将他摁住,转头笑笑地对宋若音说:“小许说你想养狗崽,等下让哈达挑一只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