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小鸟受伤的右脚在走路时有些细微的怪异,很难察觉,但看久了就会发现有点一瘸一拐的。
“你不会瘸了吧。”小沙弥撑着下巴,眼里透露出浓浓的担心,想要戳戳它的脚,却被小鸟发现了意图,它单脚跳起,两只翅膀扑闪地飞到他的头上,细小的绒毛从空中掉落下来。
轻微的痛感从额头传来,他直往后躲,但小鸟不依不饶,盯着脑门啄,啄得很轻,痒乎乎的。
“你这只坏小鸟。”小沙弥无法躲藏,干脆气嘟嘟地指着它控诉。
望着小鸟通人性的眼,黑豆大的眼珠是满满的不屑,他觉得它好似听懂人话,歪头,随便一问:“小鸟,你是妖怪吗?”
没料到,下一秒,一道悦耳婉转,带着女孩稍显稚气的嗓音响起,“哼,本公主才不是妖。”
小沙弥吓得从椅子上跌倒,婴儿肥的脸上一片愕然。
“你会说话!你是妖怪!”他抓着椅子爬起来,皱起眉头,第一反应倒不是害怕,而是深深地纠结。
住持说妖是作恶多端的,它们暴虐无道,平日最爱做的事就是残害生灵,走到哪都是万恶之源。师兄们也讨厌妖,对它们深恶痛绝。
但和小鸟接触的这段时日,小沙弥觉得它有时候脾气是不太好,但品性并不坏,连啄人的力道都是放轻的。
小鸟在空中飞了一圈,下一秒,身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雪白粉嫩的小姑娘。
她生得极为好看,眼眸像黑珍珠一样耀眼,一身红裙,轻巧地跳上桌,随后坐下,动作优雅贵气,居高临下地道:“哼,本公主可是仙。”
仙?
小沙弥心头迷茫,那不是画本子里才有的吗?
他没说信她的话,也没说不信。
心中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着住持千叮咛万嘱咐,遇到妖一定要上报,另一个小人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小鸟没有害人,还总遇到霉事,怪可怜的。
犹豫再三,他决定瞒下她的踪迹。
小姑娘并不知道他的挣扎,骄傲地说:“记住!本公主姓姜名梨。”
“我的朋友叫我阿梨,你姑且也算是我的朋友。本公主准予你这样叫我。”姜梨睫毛轻眨,手指紧张地抓着衣袖。
她偷看陷入沉思的小沙弥,呼吸都变慢了些,生怕被拒绝了。
“阿梨,”他做好决定,就不再想了,顿了几息后,指了指自己,也自报家门道,“万潭。”
姜梨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矜持地轻抬下巴,一副颇为勉强的样子,拂去衣裳上不存在灰,道:“好,万谭,今后你就是我的朋友之一了。”
到底是孩子心性,万谭没忍住,对这个“之一”深感好奇,联想到画本子上成群结队的妖怪,睁圆眼睛,问:“那你有几个朋友?”
姜梨忽然不开心了,气哼哼的,“要你管,本公主的朋友很多很多,数都不清。”
见小沙弥呆愣愣的,不太相信的样子,她有些心虚,转念一想,此处又没有认识的人,于是吹嘘道:“本公主在族内可是响当当的人物,我在山上有一群唔就是一群好朋友。”
她夸张地用胳膊比划,画了一个圈,“有这么一大群,我们每天在山上飞来飞去地唱歌和玩耍。”
万谭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心里有了画面,他在山头曾见过一群乌鸦在低空盘桓,叫声嘶哑,想来姜梨也是如此。
据姜梨所言,她住在仙界的海湾处,在高高的悬崖上。
自出生后族里就不让她离开族内,在好奇心地驱使下和朋友的帮助下,偷偷来到凡间。
只是没料到,她一下凡就倒霉不断,不仅一身仙术使不出来,形同虚设,与凡人无异,而且血光之灾不断,几次绝处逢生,但也受了不小的伤。
后来被万谭救走了,虽然下凡没多久,但这是她过的最安心的一段日子。
“真奇怪,族长分明说我是天之骄子,有着被上天眷顾的好运,为何来到凡间却倒了血霉,莫名被天道针对呢?”脸蛋肉嘟嘟的小女孩狐疑地盯着小沙弥,像是想在他的脸上找出一朵花来。
“你真是好运,连带呆在你身边的我都没有那些倒霉事了。”
万谭从小运气好,体现在方方面面,譬如犯困不小心打了瞌睡,最凶最严厉的讲经法师总是恰好转身,他从未被戒尺打过手掌心;有时错过用斋时间,斋堂里就会恰好多出一份来。
同样的,这份运气也让躲藏在他袖中的小鸟没被他人发现过。
一切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有一日,万谭突然被住持喊去。
他不敢带小鸟去住持那里,嘱咐她好生在屋里待着,自己马上就回来。
到了后,住持目光如炬,一言不发,只叫他跪下。
万谭低着头下跪,空气凝滞得像是一块吸满水的厚抹布,水珠从沉重的布上滴滴答答地落下,淅淅沥沥地不止不休。
他的背上泛起一层寒意,却越挺越直,已然明了寺庙发现了姜梨的存在。
许久的沉默后,住持语气冷漠,看着跪在那边一脸倔强的小沙弥,缓缓道:“你收留妖物,可知错了?”
“回住持的话,万谭私以为生灵平等,有坏妖就必然也有好良心的妖,她不是那种为非作歹的妖物”
他松开紧抿的唇,辩解道。
住持不耐听这些,直接打断,两根挂落下来的长眉梢气得一抖一抖,“你还不知罪。”
“好,如你所说有好妖,那它们在哪?你是忘了被妖物剥皮抽筋的无辜百姓吗?”
见小沙弥还想说什么,住持摆摆手,捏了捏眉心,“看在你年纪还小的份上,相信了妖物的花言巧语,此次关禁闭一个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