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一世,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啥都没留下。
卫大虎为啥不乐意在村里过日子,就是不乐意看这些事儿,糟心得很,不舒心不爽快,还不如眼不见为净,离得远些。
田地分下来后,桃花给了满仓二十两银子,让他请村里那些没去县里做工的汉子帮着建房子,买砖头付人工钱,她是一概不管当起了甩手掌柜,拉上三花一道,姑嫂两个跟着虎妞她们去了县里。
桃花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镇上,这还是她头一遭去县城,没出发前心头很是期待,可到了地儿,看着破败的城墙和脏乱的街道,还有进进出出的工人百姓,没她想像中那般繁华干净,除了比镇上大些,其他的没啥区别。
倒是很热闹,从上到下都充斥着一股欣欣向荣的气息。
进城时,她们还见到了大河村的汉子们,几个人喊着号子担着一根粗壮的树木正往城里走,没看见二哥他们,许是在别处做木匠活儿。
进了城,里头愈显热闹,各种商贩林立街道两旁,蒸笼揭开露出热气腾腾的包子;雾气缭绕间面摊老板灵活捞着面条;油炸果子的香气飘出老远;小姑娘拎着一篮子野花沿街叫卖;中年汉子扛着糖葫芦慢悠悠走着;富贵人家的马车穿行在人群里……
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若是忽略街边坍塌的房屋,被大火烧过的酒楼,被砸得稀巴烂的客栈,百姓们瘦弱的身躯,挑着乡下作物进城贩卖的更多是妇人家的身影……
这般热闹的县城,和当年又有何区别?
一路走走停停,吃吃买买,虎妞和鱼儿终于吃到了她们心心念念的糖葫芦,路过一个画糖人的摊子,虎妞还叫老板给她画了头狼,活灵活现的,瞧着怪威风,喜得虎妞根本舍不得下嘴,一路拿着,化了才舍得舔两口。
县城一行,他们吃了十五文一碗的杂酱面,吃了酥脆的芝麻饼子,吃了一家据说祖上在京城开过店的烧鹅,还有好些杂七杂八的小零嘴,光是糖葫芦,卫大虎粗略一算,虎妞和鱼儿两日便吃了十来根,担心她们的牙,还是桃花出面制止,才把她们唬住。
离开那日,虎妞趁娘不在,带着鱼儿偷偷溜出客栈,出去一刻钟,回来时扛着个稻草靶子,上头插着满满当当的糖葫芦。不待娘生气,她率先开口道:“这回出来没带虎崽,还有金蛋银蛋他们也在家,我是姐姐,出门自然要给他们带零嘴,就像爹每回下山都会给我们带点心回来,心头一直惦记着呢。”
“那也用不着买这么多呀。”桃花笑着点她额头。
“吃不完就给村里的小娃子们嘛,上回我看见他们烤蚂蚱,问他们咋吃虫子,他们说蚂蚱是肉,不是虫,吃着香。”想到那一个个吸溜着鼻涕,明明馋到流口水还把蚂蚱递给她、让她吃的小娃子们,虎妞心头就不舒坦得很。
她从小到大就没缺过肉吃,甭管是家里养的兔子,还是灶房里永远挂着吃不完的腊肉,她爹都没在嘴上亏待她半分。长大后自己会打猎了,她想吃啥都能弄来,真没对啥玩意儿流过口水。
买糖葫芦的钱是她自己赚的,前年她猎到一头鹿,他爹扛下山卖给了一个大户人家,赚来的银钱娘叫她自己收着。她吃了那串蚂蚱,出门前便打定主意得买点啥好吃的回村与他们分着吃,所以她一大早便带着鱼儿去城门口蹲守卖糖葫芦的老板,直接连着靶子一道买了扛回来。
这些事儿桃花和卫大虎都不知晓,听罢也没说啥,闺女自己的银钱,她想买啥、给谁吃都行。
出来一趟,自然不可能空手回家,虎妞都晓得给弟弟妹妹和村里小伙伴们带零嘴,桃花自然也不会忘了娘和舅母她们,妇人家最稀罕的还是布,桃花一气买了好几匹。
三花也跟着买了两匹,她不但买了布,还拉着曾经的表嫂现在的姐姐去首饰铺子买了两个镯子,一个给亲娘,一个给婆母。
桃花则买了一对银耳环,不是啥时兴样式,就是一眼瞧过去怪衬娘的,就觉得她戴上会好看。
这两样东西一买,荷包便空了大半,剩下的银钱买了些酒和止血药粉,还有一些哄娃子的点心,等一家子坐在租来的骡子上打道回村时,板车上已装满了东西。
他们到家时,家里地基都挖好了,请了村里妇人帮着做饭,帮忙建房子的汉子有老有少,见他们赶着骡车回来都有些拘束,还偷摸瞧卫大虎呢,见他没表露出啥不满,心头这才松了口气。
这些日子挤着住在大舅家,给各家买的东西拿回去分了,吃饭聊起建房子的人,卫老头直叹气道:“晓得咱要建房子,他们亲自求上门来,叫我放心,都有把子力气,不偷懒,一日该干多少活儿绝不落下,好话说尽了。我想着建房子也不是非要找年轻力壮的汉子,慢个一两日也没啥,咱也不急着住,就都留下了。”
有些老头子年岁比他还大,一张皱巴老脸挂着讨好,他看着心头不得劲儿的很。请人建房子,请谁不是请呢?上了年纪便是想去镇上扛大包,管事都不乐意要你,都是一个村的人,真没必要计较那点。
卫大虎听罢点点头,不是啥大事儿,爹做主就成了。桃花也是,她半点不操心这些,吃完饭便急急忙忙拉着娘回了屋。
“干啥呀,神神秘秘的。”进了屋,桃花便把娘拉到凳子上坐下,还叫她捂着眼,搞得赵素芬心里怪紧张,不晓得她葫芦里卖的是啥药。
桃花没说话,拿出那对耳环轻轻给娘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