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与沉默
夜幕已经降临,韩清叫了外卖,他像平常一样穿着居家的衣服,把送来的家常菜摆到桌上。
陆未眠坐在餐桌前看着他,韩清哭过没多久,眼皮还有点肿。
他骨节分明的手利落地解开包装袋上打的结,把一个个还有点烫手的保鲜盒拿出来,全摆到了陆未眠面前。
看到菜全部推到自己面前,而不是餐桌的中央,陆未眠才意识到桌上只摆了一双筷子。
“你不吃吗?”陆未眠抬头问他。
韩清动作没停,也没抬头,“我等会儿再吃,你先吃吧。”
把盖子一一打开后,韩清拿走了桌上的烟盒,推开家门,坐到外面去抽烟了。
他坐在门前的几阶台阶上,没穿外套,一根烟抽了没几口手就被冻得发红。
现在韩清知道了陆未眠也会抽烟,但还是习惯性避开他,不想让他多吸二手烟。
在这浓重的夜色下,唯有指尖一点猩红明灭格外亮眼。空气中苦淡的烟味转瞬间就会被寒风吹走,烟雾弥散,眼神茫然。
巨大的无力感和强烈的痛苦让韩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他看着陆未眠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没有遗憾。
告诉他自己其实已经喜欢上他但是不自知了吗?但这有什么用呢?给他带来的伤害难道就可以一笔勾销吗?
还有好多次他站在门前,想推开那扇隔绝开他和陆未眠的门,问问他为什么说爱了自己很久?说爱我是真的吗?那…那蒋酌呢?
告白是信息素和标记所带来的影响吗?
想不通,也不想明白。
陆未眠闭口不谈那天的事和说过的话,甚至是有些抗拒提及的。他完全封闭自己,每天都是游离状态。
但那不是单纯的游离,他好像重新把自己缩进了坚硬的外壳里,任何人都敲不碎打不破。
想到这里,韩清的手克制不住颤抖起来。
他到底该怎么做。
不知道是因为被寒风吹了太久,还是想这个事情想得太难受,韩清感觉有点头疼。
他夹着指尖的烟,颓唐地深深叹了口气,又低着头继续抽。
抽完后韩清发现烟盒里还剩最后一根,想着干脆抽完得了,又拿打火机点燃最后一根烟。
这根烟刚抽一口,身后的门被突然推开。韩清听到声响回过头去,发现是陆未眠站在身后。
陆未眠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蹲下身,凑上前,白皙细长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根烟。他微微偏过头,像要接吻一样,用自己的烟头对着韩清的烟头借火。
两个人凑得很近,韩清能清晰地看见陆未眠垂着的睫毛,在烟头亮起星火时,他的睫毛几不可查地颤了颤。
点着这个火,陆未眠站起来,把从屋子里拿来的外套披在了韩清身上。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陆未眠就咬着烟转身回到了家里,把门留了一半,任由寒风吹进去。
见状韩清也没办法继续抽了,仓促地按灭烟头,急匆匆跑进室内,把门关上。
陆未眠不在客厅,韩清就先去看了眼餐桌。饭菜几乎都没怎么动过,米饭只吃了几口,最上层的米饭上还有茄子留下的深色酱汁。
等韩清在二楼找到陆未眠时,发现他躺在二楼画室的地上。大概是冬天怕冷,远离画架的中央放了一块很大的鹅绒地毯,但出乎意料地很干净,没有颜料滴在上面。
韩清见状愣了一下,才走过去,轻轻坐到陆未眠旁边。
陆未眠用手肘枕在脸底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里没有情绪。
这一刻韩清看着陆未眠,突然觉得他就像折翼的天使。
洁白的鹅绒地毯就是他断裂的羽翼,他带着伤痛坠入凡间。
韩清几度想要开口,但嗓子都像是被一片浆糊糊住,纠结过后才问:“饭菜不合胃口吗?”
一旁的陆未眠翻了个身,直直地盯着天花板。他没有穿鞋和袜子,光裸的脚不由自主蜷缩了一下。
“我不喜欢一个人吃饭。”陆未眠的语速很慢,看向天花板的眼睛就像一潭死水。
韩清陪他躺到一起,小声哄他:“那我陪你吃点好不好?我去把菜热一热,你最近都没怎么吃东西。”
陆未眠很缓慢地眨了几下眼睛,他的眼里总是看上去很湿润,仿佛随时都会有泪珠从眼角滑落,沾湿他的睫毛。
许久后,他缓缓道:“韩清,我很不喜欢下厨做饭的。那天,你失约了。”
韩清怔住。
在大概是很久之前的一天,陆未眠打了通电话给韩清,问他:“你愿意来我家做客吗?我最近在研究做菜,你也帮了我很多忙,算是回礼吧。”
当时韩清答应了他,时间约在三天后的晚餐。
那天一早陆未眠就赶去菜场,买了很多新鲜的菜回来。他想做得丰盛些,毕竟是第一次请韩清吃饭,还是自己做的。
一个人做那么多菜工作量比较大,太阳还没落山他就开始忙活,把汤煲好慢煮,好让里面的排骨软烂入味。
菜准备到一半时才四点多,韩清那边打来了一通电话,他很抱歉地说:“对不起啊陆未眠,我这边临时有事,实在走不开,不能上你家吃饭了。回头我请你吃饭,真的对不起。”
砂锅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陆未眠失神了一瞬,眼睛没有聚焦地看着乱七八糟的厨房。洗过的青菜放在篓子里还在滴水,案板上有切到一半的生姜。
刚开口时陆未眠的嗓音还有点哑,所以顿了一声,竭力克制好情绪才重新开口:“啊……这样吗?没事,你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