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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节(第1页)

老僧接过名册在手,也觉无比沉重,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将那名册放置在释迦牟尼像前,随后领着莫聆风一行人跪拜在佛像前方。

老僧在前,莫聆风与邬瑾一左一右紧随着跪了下去。

他们身后二十名女兵,也随之在佛前跪倒。

狂心顿歇,歇即菩提。

众人俯首伸掌迎佛,背尘合觉,澄浊返清,一拜到底。

邬瑾目光不自觉看向莫聆风,就见莫聆风面容安定,双掌翻开,手指柔软纤细,指尖一片粉红,宛若莲花,在佛祖面前,心开花开。

香客在一旁屏息静气,殿中一时寂静,那些细微的衣摆摩挲之声、佛香上积起的厚厚香灰断裂之声,身体因为跪拜发出的曲折之声,全都清晰可闻。

莫聆风三拜之后,站起身来,目光一瞬不瞬,看向佛像。

佛像高大,一丈三尺,高耸于藻井之下,雄踞中轴,无我无常,大慈大悲,三途六道、四生十类,皆在佛眼之下。

对这佛像,僧人敬畏至极,一旁的香客也虔诚的不敢直视佛眼,她身后亲兵,也在祈求佛祖保佑。

就连在战场上的莫家军,也感激她给死去的士兵立往生牌,他们相信自己死后也可以得到这样一块牌子,在上面写下姓名来历,就可消弭杀业,离苦得乐,尽早解脱轮回。

而莫聆风对着佛祖,却是无话可说。

老僧取下名册,领着小僧前去后殿书写往生牌,莫聆风领着亲兵出了正殿,并不急着出山门,而是往后殿去。

香客见了她这一行,侧目之余,听闻是来为战死士兵供奉往生牌,都满目悲悯地让开道路,让他们上前。

今日秋风干爽,日影柔和,放生池中爬出一些乌龟,后殿一侧有求平安符之处,莫聆风让娘子军去求平安符,自己与邬瑾慢慢前行,身边跟着警惕的殷氏双煞。

寺庙中也有好些人提篮子卖花、卖枣、卖蜜饯,并不乱喊,只在人群中穿梭,遇着一个问果子的,小贩们便蜂拥而上,将主顾团团围住,指望着也能做上几文钱的生意。

莫聆风看到有人在卖油枣,枣子个个都是油皮红亮,个头也不小,一时想吃,就让殷北去买下。

提篮子的老妇人大喜过望,把莫聆风当做女菩萨一般谢了又谢,又将篮子一并奉送,拿着殷北给的那一个小银子,感激涕零而走。

殷北提着篮子,随手掏出两个尝了尝,又给殷南尝,二人以身试毒,尝了个半饱,才给莫聆风抓了一把。

莫聆风吃了一粒,吐出个枣核,扔在地上盛放秽物的唾壶之中,头顶上一片千疮百孔的榆树叶子打着旋飘落。

“邬瑾,”她在日光下眯起眼睛,“你说这世上当真有神佛吗?”

邬瑾摇头:“不知道。”

“我宁希望没有。”莫聆风把剩下的几粒枣子丢回篮子里。

邬瑾疑惑:“为何?”

“要是有神佛,就有地狱,若是有地狱,伯伯造下了无边罪业,一定会去地狱中受轮回之苦,我想既没有神佛,也没有地狱。”

说完,她不说了,看佛殿的姿态和看雄石峡的红石没有什么不同。

在她这里,被世人所敬畏的鬼神之说,也变得现实起来,能被她所左右。

神佛能够安抚士兵,拉拢人心,平安符能保士兵刀枪不入,那神佛可以有。

神佛会造地狱,让她的伯伯受苦,那么就可以没有。

第145章衣钵传承

邬瑾侧头看莫聆风,明亮的太阳将她脸上的一切都展露无遗。

她的五官和轮廓都已经逐渐清晰,但是脸上还覆盖着一层细细的茸毛。

她的孩童时期似乎特别长,眉眼纵然褪去了一丝稚嫩,但脸上的细枝末节依旧是幼小的,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一个大跨步,迈入婀娜少女的行列中去。

然而她只是这样的成长,所经历的事情就已经令邬瑾感到惊心动魄,再成长下去,长到可以和京都的皇权敌对之时,又将是一种怎样的惊魂?

邬瑾收回目光,不想了,单是陪着她把寺庙逛遍。

一行人赶在午饭前回了莫府,莫聆风给娘子军放了半日的假,自己坐在九思轩花厅里和邬瑾吃饭。

午饭不像早饭那样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但也相当不错,螃蟹被强行撤了下去,补上来的是炙羊肉、酸笋鸡尖汤、烟熏肉、红糟鱼,厨房里又拿羊肉汤煮了两碗热汤面,再佐上一碟糟鹅胗掌,一碟银鱼鲊。

酒是冰糖荔枝酒,莫聆风执壶就倒,邬瑾连忙伸手托住酒壶,顺势接在手中,倒上两盏果酒。

莫聆风咕咚咕咚喝了一盏,舀了汤尝一口,感觉酸汤开胃,哥哥应该也能喝一点,就招手让祁畅去厨房,送一盅汤去二堂,让姨娘们喂给莫千澜喝。

尝过之后,她安心吃饭,饭量不大,吃完的时候邬瑾还没吃完,于是她捧着酒盏,慢慢喝甜滋滋的果酒。

等邬瑾吃晚饭,她已经连喝三盏,喝出了满脸红晕,额头上冒出来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她没有肚子再喝茶,鼓着肚子站起来,和邬瑾去前院整理赵世恒的东西。

两人边走边说,莫聆风道:“伯伯还没有处理的,就是书和字画这些,哥哥还来不及整理,就这么放在那里恐怕不行。”

邬瑾想了想:“可以收进书房,夹上芸香草,驱虫避蠹。”

“外面还有人求伯伯的画,”莫聆风一脚踢飞石子,抿着嘴笑了一下,“伯伯只给裕花街的妓子画。”

两人说着赵世恒生前之事,平淡的好像赵世恒还在眼前,一路走到居所“山野居”,进门就是小院,收拾的古朴淡雅,意趣风流,一切都和他在时一样。

殷北上前推开门,日光争先恐后涌了进去,尘封的细小灰尘一下子扬了起来,浮动在阳光中。

屋中陈设未变,只是屏风上没有搭衣裳,净架上没有搭帕子,桌案上还摊着两本书,墨条搁在砚台上,一张大字写了一半,书架上的书也是立的立,倒的倒。

桌案下方不知让谁碰掉了一本《易经》,邬瑾伸手捡起来,在手中略微翻动,就见此书已老,上面所做的注解都有三种,最晚的字迹是赵世恒的,前面两种,他并未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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