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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第2页)

匪贼索钱一万贯,不要银票、白银,只要铜钱,十月初六酉时前若未交付,便将莫聆风尸首交还。

莫千澜到时,济州府连路都还未凿通,张供奉与禾山县县官四处筹钱,连一千贯都未曾筹到。

张供奉坐于次席,伸手端茶,满面愁苦,心中思绪浮沉不定,手指捏着薄薄瓷盏,半晌不曾将茶送到嘴边。

他畏惧莫千澜——莫千澜曾经折于今上之手,潜于宽州,看似废人一个,实际上谁也不知道他的手伸出去了多长。

他亦忧心莫聆风——若是活着回来,他还能不能将人带走?

人人都是一副愁容,因此他的面目也无异于常人,无人能猜到他心中所思。

县官周升奉陪在末座,如履薄冰的告知莫千澜近日来自己清理了馆驿,救出五个学子,又筹了一千贯钱。

同时他还查清了贼人所在之处——这简直是人尽皆知之事。

那一千贯钱,更是毫无用处。

第73章万贯

若是依照周县官所言,莫千澜此时尽可以给莫聆风备棺材了。

寒风还是悄悄钻了进来,莫千澜身上沉重的氅衣也随之而动,他掀起眼皮看了周县官一眼,神情漠然:“那本官还要谢谢你了。”

周县官让他讥讽的面如土色:“下官。。。。。。下官无能,县里连年遭贼人劫掠,实不富裕。。。。。。下官无能。”

匪贼在佳县与禾山县之间盘桓,并非一日,若是匪患刚起,就全力剿匪,也不会让贼人坐大至此,只是两州之间相互推诿,都不愿出力,才有今日之祸。

可他区区一个县官,也不能去置喙上峰,只能是无能——无能为力之无能。

“节度使,本使说的直白些,您勿怪,”张供奉开了口,“贼人一开口,便是济州府一年之税,这属实是令人为难,再者贼子哪有信誉可讲,只怕是人财两空,节度使还需从长计议。”

“贼人明日就要看到银子,张供奉却要从长计议?”莫千澜冷笑:“也是,张供奉绝亲绝代之人,怎知本官心中苦楚。”

张供奉万没想到莫千澜如此嘴毒,神情一滞,心里暗暗宽慰自己:“他脑子有病,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他眉头紧锁:“可明日便是初六,一万贯钱从何而来?就是将禾山县扒下来一层皮,也筹不出一万贯。”

莫千澜翻了个白眼:“供奉不会以为本官是专程来喝茶的吧。”

两人一个本官,一个本使,周县官位卑势劣,夹在二人之中,只觉自己是蝼蚁,稍不留神,就会让他们二人伸出手指头揉死。

就在周县官战战兢兢之际,门帘忽然撩开一角,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伸进来:“老爷。。。。。。”

周县官连忙告罪起身,掀开门帘走了出去,领着自己满面胡须的师爷走到卷棚下,佝偻着的背终于伸直,扬起巴掌往师爷脑袋上扇了个脆的,压着嗓子呵斥:“叫谁老爷?你是嫌我命太长了?敢在节度使和敕使面前称老爷!”

“是是是,老。。。。。。周县官。”

“说,什么事!”

“外面来了许多太平车。”

“太平车?”周县官抬脚就要往外走,“来干嘛的?”

师爷连忙道:“不知道,说是宽州来的。”

周县官抬起的脚落地:“宽州?不会是让咱们赔秋粮吧?”

“不知道,”师爷拈起一大把胡须,“领头的人还说要见莫节度使。”

周县官心中烦躁,见了师爷满脑袋的头发、眉毛、胡须越发心乱如麻,恨不能将其剃成个秃瓢,狠狠瞪了他一眼:“什么都不知道,养你还不如养头驴!”

师爷焉头耷脑的不敢还嘴,心里并不服气——驴能忍两个月不发俸?

周县官骂走师爷,深吸一口气,振作精神,重整衣衫,卑躬屈膝回到二堂,低声下气禀告莫千澜外面有太平车找他。

莫千澜站起来,并没有挑他的毛病,只拍了拍周县官肩膀:“是我的人到了,出去看看。”

周县官顺着莫千澜的手抬头看了一眼。

他见莫千澜眉心有一线殷红血色,显然是头疼之时用力揉捏所至,两眼之下积聚乌青颜色,闷海愁山,尽在其中,煎熬的形销骨立,连衣裳都要撑不住了。

他一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心想莫节度使实是可怜之人。

张供奉也随之起身,三人到了仪门之外,就见一辆辆太平车由仪门往外摆开,见头不见尾,每辆太平车上,都放两个大樟木箱,箱中不知何物,压的黄花马垂头喘息,地面更是压出深而宽的车辙痕迹。

殷北站在前头,对莫千澜行了一礼:“大爷,先换了两万贯,另带了两箱金子。”

张供奉面上的愁容转变成了惊骇。

莫千澜示意他打开看看:“够了,只需一万贯。”

他扭头对张供奉道:“阿尨在本官这里是无价宝,没想到在匪贼手里只值一万贯,一群不识货的东西!”

张供奉“呵呵”两声。

殷北打开一个樟木箱,里面黄灿灿的耀目,全是崭新的铜钱,一箱一百贯,两厢便重近千斤。

周县官瞪眼张嘴伸脖子,脑袋几乎要埋进箱子里去,垂涎之意已经掩盖不住。

“都送去,”莫千澜双手拢在袖中,望望天色,“现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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