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样,但许锦言还是惦记着他的外甥女,在她惹父母高兴时给小姑娘求情,毕竟根据血脉压制原则,他没办法在他姐面前给小姑娘撑腰。
后来许锦言上了高中,高二的时候,他爹查出了肝癌,已经晚期了,家里想瞒他到高考结束,但是他爹没撑到那时候,高三上学期,事情在许锦言这儿瞒不下去了,他和他姐还有他们妈妈一起送走了他爸。
后事主要是他姐和姐夫在料理。
当时许念笙才几岁,她看着姥爷闭眼睛不说话,以为他睡着了,还奶声奶气喊姥爷,她不明白为什么妈妈和舅舅都在哭,不明白爸爸为什么沉默。
小姑娘意识到自己没姥爷了是在一天晚上,那时候许锦言他爹的葬礼已经结束半个月了,活着的人其实没多少时间去一直伤怀,生活都要继续。
那天是周末,许锦言他姐和姐夫还没回来,小孩嗜睡,小姑娘下午四点多睡到了晚上八点左右,她忽然哭了起来,许锦言在自己房间做作业。
房门开着,许锦言还没来得及起身去看她,小姑娘光脚跑了进来,扑进他怀里,一边哇哇哭一边委屈说:“我要姥爷呜呜呜……”
许锦言僵住身体,半晌,只能轻拍着外甥女的后背说起那些拙劣的谎言,他说姥爷在天上看着她呢。
这样的谎言只能骗小孩。
许锦言大学期间又回来奔丧时,他很茫然和痛苦,他一直都知道父母不年轻了的,只是这才几年,他连妈妈也没有了。
那种痛苦根本说不出来。
那时候许锦言已经是个很高的小伙子了,他上高中的时候就比他姐高了,他姐红着眼睛抱着他说:“没事,你还有姐姐。”
许念笙被她爸牵着,一直在抹眼泪,她上小学六年级了,知道了死亡的意思。
许锦言和姐姐一家的关系一直很亲密,快大学毕业的时候,许锦言和他姐说,他喜欢上了同专业的一个姑娘,但是她家境很好,比他们家要好上很多很多的那种,他们就不是一个阶级的人。
他姐说,他能往上一个阶级跨,但不能将人家姑娘往下拉。
这样的感情对双方都是负担。
临近毕业,许锦言狗命好,他有个钱都没地花的室友,人家给他当了投资人,后来回家,姐姐和姐夫也给了他一笔钱,按照许锦言对他们俩收入的认知,那笔钱起码得是他们家存款的一半,都够给许念笙买个房子了。
按照那时候的房价,不太要求地段的话。
他收了那笔钱,半开玩笑说公司办起来给他们俩股份,以后躺着赚钱。
许锦言正值迷茫期,虽然想当老板,但显然还有很多规则不是他能摸索到的。
许念笙那时候学习状态也不行,然后他姐和姐夫一合计,给他俩都带出去散心了。
那时候他们都不知道,就那一次,可能是他们这辈子最后一次那么开心出去玩了。
许锦言忙着给自己的公司拉投资,一边又在工作室没日没夜忙活着,连过年都没时间回去,只能匆匆给家里打个视频,给自己点个外卖,他姐说得挺对的,他自己可以走上去,但不能将人家姑娘拉扯下来。
他不是为别人,而是为了自己。
只是老天爷那段时间真在玩他,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许锦言脑子懵的一下子,他有点没能反应过来。
他的姐姐和姐夫发生了车祸,对面司机酒驾,三个人都没抢救过来。
许锦言赶到医院,他那才17岁的外甥女坐在长椅上,眼泪挂在眼睫毛上,身上还穿着校服,显然是接到通知后匆匆赶来的,她甚至没有机会和父母最后说上一句话。
或许他们的对话还停留在商量晚饭吃什么,停留在小姑娘最近的成绩上,但是没有以后了。
他的外甥女就这么突然成为了孤儿。
许锦言经历这一刻,他不敢想象许念笙这会儿在想什么。
而且,他连姐姐和姐夫也没有了。
许锦言不知道老天爷到底在玩什么,他这些年来陆续送走四位亲人,病痛他控制不了,但是酒驾,别人犯的错却将他的至亲带走了。
他恨啊。
肇事司机也没了,保险赔那些钱换不回来他的亲人。
生命有多脆弱,许锦言深刻意识到。
他的外甥女坐在长椅上,身影单薄,许锦言从来没有觉得这样无力过,可他已经不是高中时面对父亲离世时的少年,也没有姐姐在旁边说还有她在。
许锦言走过去,在小姑娘身边坐下,学着他姐姐在世时的模样,他伸手拍拍小姑娘的肩膀,和她说:“不要怕,还有小舅在,小舅不会不管你的。”
之后忍了很久的小姑娘扑到他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许念笙是一个生活在幸福家庭里的小姑娘,她父母恩爱,家境说不上大富大贵,但是父母的收入都不算低,她成长历程里,学习和家庭都是她生命很重要的组成成分。
父母离世,这对她来说过于突然。
许念笙那时候已经是高二下学期,剩下的时间里她没有去学校,许锦言料理完姐姐和姐夫的后事后和她商量转学的事,许念笙没有意见。
生活确实是需要继续的。
许锦言和许念笙都不是能够颓废下去的人。
就因为种种命运开的玩笑,许念笙在17岁那年在她舅的房子里认识了宋陌川。
命运的齿轮真是让人无法言说。
许锦言后来回想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从来没有发现过两个人之间的猫腻。
那时候许念笙还是个高中生,他不是没有担心过外甥女早恋的事,但是他没有怀疑过宋陌川,这个搅动他外甥女春心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