碳翁觉得可行,便顺了气。
吾悔瞧婆子们抬碳实在有些费
劲,欲搭把手,可又不得允许进宅,不由为这家的妇婆少幼有些担忧:“宅中皆是女眷的话,还是应招些有力气的小子的,荒郊野地,恐有不安。”
“师父说的是……可我宅中正主,不喜男人。”丫鬟声音压得极低,此话是真,可她不该到处与人说。
碳翁见她有所避讳,便欲替其解:“这宅,可不是一般的大户。”他好像熟得很,继而要打开存话的匣子:“前朝文帝,亲封的晖朝万人之上上位南侯爷,小师父听说过吧!”
那些朝中轶事发生时,他二人甚至尚未出生。
“正是里头正主!”见他二人没做反应,遂挤眉弄眼又呼一语。
天子厚待告老还乡的重臣是寻常事,然此南侯非凡的履历,需从头说起。从入朝为臣到开府封侯,他用不到十载,可谓在朝中如日中天了一辈子,就连还乡养天年,也一路风光了数城。原先从叶城到此宅,是道都没有的,因皇家批了官银,才修了这条四马官道,方便这位南侯出行。
只一年年,光景在变,帝王也在变,曾经的高功早随先帝没入帝王陵中。
前朝为官,氏族没落,是迟早的事。
可他为什么不喜男人,没人细说,也不便问。
“既是为皇家效过力的人,自有皇家庇护。”吾悔听了前话,就觉是自己多虑了。
“前十年,倒是年年都有从西京来探慰的,眼下,咯,这草要是再长几年无人理,这
条官道怕是又要归为野地了,真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呐……”本与他何关,那碳翁的嘴实在是过密了。
“你该进去,别让老夫人等。”丫鬟怕他后言不敬,给自己惹麻烦,便催了催。
待人进去后,面上才缓和些,又问:“两位师父在哪座寺修行,我家宅主礼佛,一向对出家人都是毕恭毕敬,有求必应,若是名寺,我这就去通传,宅主定会多赠些香火银,求盏佛灯的。”
出家人有何求要应,吾悔实在有点想不通这丫鬟说的话。况且,他长隐并不比小寺小僧,哪里听说过渡佛之门为寻常人摆佛灯的?
万佛归宗,理的是上乘佛法。
“无需俸财,自是会的。”净空自知吾悔实诚,可这一家宅主,从上至下,皆是有礼之人,不应毁了他们的敬佛之心:“你家宅主心善功伟,我佛自会许他族一片安定。”
丫鬟终于见他也说了话,心底有一些欢喜,她早偷瞧了数眼,这样俊朗的风姿,实在不该出家,可惜了。
她藏不住面上的高兴,更藏不住言语的欢愉,一个劲儿地提脚往里:“我这就进去,禀老夫人,请二位师父进宅喝茶。”
……
碳翁进去后,绕过照壁,只在厅院处从陈嬷嬷手里接过赏钱,他记得丫鬟的话,便问:“六姨娘呢,怎么没看见?”
陈嬷嬷不悦:“给你脸了,还要夫人和姨娘亲自赏吗?”
“断不是这个意思……”碳翁抹了
一把额,心骂老东西,眼直勾勾地盯着正厅的方向,直盼里头快出来个能说上话的人。
然正厅里,阿饶见佟茵茵久不回来,便提出要去看看,那莫兰不肯放过她,遂也说跟着要去。阿饶怕给这宅主人惹麻烦,只得处处隐忍着。
二人一前一后,掀了帘笼出来,正巧看到碳翁和陈嬷嬷拉扯。
碳翁先是让公子装扮的阿饶惊了眼,男人?还是年轻男人?
他未细看,况且雨下的大,实在不好辨出男女,只觉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小白脸进入南宅,了不得了。
然其身后跟出的莫兰更异,她那身栀花锦衣,生动传香,南宅上下是从不能有的,这一宅的女人,不戴花不养荷,衣裳的纹样,小小纹袖的连理枝都不行,哪来这般妙丽的生机。
因此二异,碳翁多瞧了两眼,可好在这两眼,他看得细,才认出其中熟面。
隔雨大喊:“六姨娘,你替我说句话吧,我若不是为了等你那胭脂,便早一天出发,也遇不上这雨了,如今两车碳,湿了一车,这损失,算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