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阿饶听罢安心了些,佟茵茵背景深厚,哪似花姐,哪似春行。
哪似她。
“可咱们走的,不是往南粤的路?”早出江都时,她便想问了,往南粤应走怀都,叶城是西进的方向。
“不去南粤。”佟茵茵答她。
“不去四海盟?”阿饶糊涂了,于佟茵茵来说,天下还有比四海盟更稳妥的地方吗?
佟茵茵抱胸摇头,心想这姑娘的江湖到底是怎么走的,应该被骗卖好多回了吧:“傻阿饶,那四海盟与天影是什么关系,去不得。”
阿饶却不以为然,追问:“可四海盟盟主是你爹,他还能出卖了你?”
佟茵茵自马上倒仰着头答她,身段很是伶俐:“他要是把我锁起来,我怎么行侠仗义,怎么保护你?”此为她不往四海盟的症结:“再说了,利字当头,谁又信得?我瞧你与花自怜情同母女,她不是也出卖你?”
“不是,自不是这样。”阿饶不满,情急下,踢了两脚马肚
,马小跑而追:“我倒宁愿她出卖我,否则,也不会……”
也不会死。
佟茵茵见状忙高声呵住马,吓得不清,若是有个好歹,她该怎么向人交代。思付后,又觉不对,她与阿饶是好姐妹,护她周全,因她心甘情愿,交代什么?
这片江湖,哪里还能结识到这样温善可人,用情至深的姑娘了。
可惜了,一腔真情空对月,与他来说,太重,与天下大义来说,太轻。
“阿饶,你别……太怨他。”天冷便黑得早,伴着攀空的星,佟茵茵没来由地附了一句。
小马噔噔,阿饶低头,平静地弯了弯嘴:“不怨。”是真不怨,她爱的,又不是一般人。
可佟茵茵明明含了一腔的劝语,见无处施展,便没好气地朝她吼了一句:“那你怨怨我,心里好过些。”她心疼阿饶,始终的良善如初,有时未必就是好事。
“怨你做什么我,总不是我一厢情愿吗!这和尚,连是他自己的都不是,怎能单是我一人的呢?”女子虽小,身卑人轻,话的份量却重如千斤:“他那样满怀苍生的人,心里定不比我好过。”
她忽想起净空给她买桂花豆包,给她找安身立命之地,给她挂铜铃和姻缘牌,给她最后的欢愉念想,皆是这和尚藏不住的善意。
可阿饶哪里知道,净空的“善意”,远比她知道的还多。
小道路窄,两人二马,一前一后,影斜附霜。
佟茵茵往江都来的时候
,就是在这样的道上,想明白了她此行的目的。
“那些小门小派,最没立场,可单筷易折,聚拢成钢,宓宗处境凶险,他若不回去,这武林,恐就真完了,侠义江湖已然无踪,赤胆后辈均已断念,天下若是连宓宗都没了,哪还有仅存的正义善念,佛灯碎灭,危在旦夕,人心匡正,全凭净空的一念之间。”
佟茵茵本不该劝,她心疼阿饶,可她更怀念佟淮天口中,二十年前的江湖:“阿饶,你是大大大善人,饶了他,还苍生一片清宁。”
。
“啊……”凄叫声如环咒,围着江都城此起彼伏。
城内人时不时抬头眺看,近日着实不宁,怪事连连,如归阁已闭馆数日,怎还是魂叫连天?恐应该去灵沅寺上柱香,拜一拜了。
“还想去哪儿?”净空连守江都数日,替天影清理门徒不少,唯等一人。
今日,终于等到了。若等不到,净空断是不放心走的。
从他第一天到江都,听人叫头戴斗笠的他“小师父”,便知天影埋伏已深。奈何阿饶迟迟不肯走,他才为她打算筹谋至深。
他想,两日差不多了。清规难守,破戒独行,他只身一人为阿饶辟了一条连小鬼都要绕道远行的阳关道。小鬼们收拾得干净,阿饶的身后才是一片安宁。
雨影在江都躲了两日,见这佛僧行功吞天噬地,心魔缠念到一定境界,也让他有些怵了。可他等得太久,再这样下去恐
不好寻阿饶的踪迹了。
他惶恐地看着须臾间倒在四方的天影弟子,心下第一次有了往后逃退的念头,这两日,人已折损不少,眼下,全军覆灭,没一个出了江都。
悬影令上的万金,当真无人能取。
净空一腿扫了一地尘,为黑压压的天扬起了五分姿色,他想:与阿饶,自己好歹说话算话了一回。
眸在刹那间,幻了别样的影色,所幸吾悔此刻不在,可对付奸人,师兄应该理解的。他阴惻恻地转头,对面色惊骇如土的人说:“念你与我曾出自同门。”
言下之意,并不是好事。
月幻刀光,如削铁般锋利,只需用气,往前挨个一送。
“啊!”惨叫再一次突袭江都城,再看,四肢皆被削去了头。单手脚落地,人还活着。
然净空留他活命并无关什么同门之谊,他需个人传话,天影四杰,不就是干这个的吗,“告诉亓名,要是还有人跟着她,我全算在天影头上。”
这是威胁,净空也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