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都是,一岁一枯。”他嘴里嘀咕,每起身,都要扶着膝盖,歇好一阵再弯腰。
枯枝落叶扫不停,可寺里没了年轻的小和尚,他得亲自照料,不能让人闲话灵沅寺没规矩。
香火事小,可在佛堂里,一句不中听的闲语,都不该入佛像的耳。
有些人,生来就观佛道,修佛登莲不在话下。有些人,有心无力,佛缘未到,只这一世好好侍奉莲下,清扫佛堂,换来世的与佛结缘。
厚谆体胖,心自然宽,他灵沅寺虽与佛法正宗的宓宗天隐相差十万八千里,可宓宗掌尊不也做出那些有误清规的糊涂事吗!
如今,全天下都坐观,武林会如何处置,宓宗会如何处置,天佛究竟会不会饶恕这盏亮了四海云洲的心头灯。
两人匆匆登上台阶,行至厚谆身前,带来了一阵风。
厚
谆一怔,虽只识一人,倒不惊愕,抱枝腹间,行了礼:“住持回寺了,贫僧这就请他出来,姑娘且先等等。”看来,他已跟灵一提过了。
阿饶想叫住他,她们此行并不是这个目的,可若能看一眼,说上一句话,也算是了了今生的遗憾了。
厚谆步子蹒跚,还抱着一摞枯枝,背影行得极满,太艰难。
时间不多,想想还是算了吧!
“大师,不用了。”阿饶叫住了他,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沙哑:“我此行……是为求大师帮个忙的。”
厚谆刚转过身,就看见递上前来的一方水粉绢帕,和一条翠绿披帛。
“我想请大师,为花……为我娘,和姐姐,超度亡魂。”
绢帕是花姐的,披帛是春行的。
阿饶无能好好安葬她们,只能已她们的生前物替骨身。
厚谆大惊,枝散落一地,再要捡起来,又要费好些力了。可还不及问,后有脚步声逼近。
“花施主与灵沅寺结缘在先,不用姑娘嘱咐,本寺也该行的。”灵一是个极瘦的僧人,眉及眼尾,两颊深陷的厉害,独一双瞳目,大放异彩。
阿饶贪心,想一眼把这人的样貌全刻映在心,然匆匆一眼,实在是强人所难。
“住持。”厚谆听吩,见灵一点头,他方接过阿饶手中的女人物件。
“多谢大师。”佟茵茵替阿饶言了谢,遂轻扯信女衣角,表意该走了。
阿饶闭了闭眸,眼皮跃动不止,作别:“告辞。”之
后,无话,亦真的告了辞。
两行身影皆单薄,可好在有伴,便让人放心些。否则她一个小女,该怎样避世逃杀,置身安宁呢!
“阿饶!”灵一站在阶梯之上,即便两眼光辉,亦枯影单薄。
“贫僧佛根浅,可亦会为你诵经祈天,这一世的苦难,望顺达彼岸。”说罢,那一躬佛礼,只为阿饶行。
阿饶隔着长长的梯,觉得自己实在受不起,于身于名,都不该。可她在那道枯影素语中,好像得到些什么。
灵一大师,是要自己放下对出家人的执念。
可阿饶,因这一回头,眼里的水蓝翠绿更浓,她似看到寺门旁的两条倩影,一影打扇,一影挥帛,对笑嫣然间,如在世般挥霍。
“茵茵,净空在哪儿?”阿饶忽拉住旁人的手,问话。
“阿饶……”佟茵茵欲劝,都到这份上了,实在不必。
须臾间,阿饶仿佛换了色,劲力抿齿,面目不温,她松了手,续言:“我不见他,他既让你带我走,那你也替我带话给他,一年后,我要看到贫巷的桃花盛繁满天,一年,他得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