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灵沅寺供奉了一天后娘娘宫,香火才得以延续。
阿饶一边默念,一边在两根姻缘签上分别写下自己与净空的生辰八字:“戊午,甲寅……”
花姐不解:“你如何得知自己的生辰的?”
阿饶撅嘴,煞有其事般回:“我娘托梦告诉我的。”
“放屁!”
又瞟眼看了净空的签:“同月日?倒是有缘了。”
阿饶的心里美滋滋。
说也奇怪,江都人虽不理佛,可皆见佛便拜,也不管他们是管哪条道的神仙。
花姐隔
着几丈远,也朝前头的殿,躬身拜了两拜,一心求着如归阁的好生意,闭眼间,话从嘴里窜出:“他是要娶你的吧,那他的父母呢?何时上门过六礼提亲?”
阿饶把两签合上,捧在手间,一脸虔诚,对着姻缘树好生求了求,回:“他与我无异,皆是生若浮萍之人,幼时被人抛弃,幸亏有你们这些大善人捡养了我们呐!”
不对!“那你如何得知他的生成八字?”
阿饶会心一笑,把那两签叠在一起,宝贝似的塞回袖中:“西京有个监天寺,寺里的姻缘树有如归阁那么大,姻缘树上挂了上千姻缘牌,我都抄下来,让监天寺的老和尚一一瞧过了,此二最合。”
为此,阿饶背着李承业在西京偷偷住了两个月。
然花姐毫不留情地回了她一记白眼,真真的痴女难寻。
阿饶在天后娘娘宫拜过后,又等了半个时辰,花姐说的那个妙语最灵的和尚才缓缓现于人前。阿饶上前行了礼,还不待人家回身,便将手里的姻缘签递上:“求大师帮我看看。”
那和尚身型宽厚,耳垂贴面,福相饱满,唯一双眼,小得看不见瞳。
花姐先于阿饶的话,伸手抽回她刚递上的姻缘签,之后又附上一张纸,说:“大师,瞧这个才对。”
纸上孤零零地,只一人生辰,也与阿饶写得大为不同,可那和尚确实端详了一眼,又抬首与花姐相视,面色虽分不出情绪,可自有不
妙暗藏其中。
“贫僧不看姻缘,请姑娘回吧。”话是向着花姐说的,执手行了礼,便踏尘而去。
阿饶被这话引得糊涂,怔怔持着两支签发懵,花姐无奈,眼送了那和尚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殿内佛香升起,好生静了人心。
这算什么事?花姐带的路,选的寺,候的僧,却被拒得一探糊涂,难不成:“花姐,你该不会真是我娘吧!我该不会,是你与刚刚那个师父的亲骨血吧!”
阿饶小的时候,如归阁闲言碎语不少,连阿饶自己都曾疑花自怜是她的亲娘,可她又想:哪有亲娘卖自己女儿的,而且一卖数年,连个信都不打听。
花姐听了这话,用指甲盖狠狠戳了阿饶的脑袋,骂:“你怕是爱人爱傻了吧!你以为我跟你似的,喜欢和尚?”
。
阿饶是一个人回去的,在贫巷里拐了好几个弯,才找到自家门。
刚入院,竟看见屋内坐着一个姑娘,两腿相缠似树茎,一身软骨,若是无依无靠,可真是难为她强撑半日了,那双眼自然也毫不避讳,直勾勾地“靠”上了净空。
是春行来了。
姑娘间总能感到有无压过自己的艳气逼近:“我的好阿饶,你可算想起我,回来看我了!”春行转头,将眼又“靠”上了阿饶。
阿饶生疑,不是再三叮嘱过花姐吗?
“花姐把你藏在这儿,你便真的藏起来,不来找我了?如此我可要伤心了!”到底是又在如归阁
“修炼”了若干年,春行的嗲音过喉,字字如妖手拨心。
阿饶捏起春行的手,滑如水肌:“我瞧你日子好过得很,走,如今你是东道主,该好好招待我了。”她一面说,一面将春行往外推,生怕让净空听出这是昨日在暗阁里的姑娘。
“要说好日子,恐只有你有福气,同是生在妓馆,偏你有一个富贵小姐命,养得一身淤泥不染,上好的清莲!”春行自叹:“替你赎身的李公子呢?他可有娶你?这样的恩客,可是独一份,你瞧我,这又熬了三年,说爱的人不少,一提赎身……唉!”
阿饶忽记起,她二人一起长大时,爱开玩笑,总说,若一人先出泥潭,就蛊惑自己的男人纳了另一个为妾,不但都赎了出来,还能在一处又做姐妹。
原她偷寻过来,是这个目的。
“春行姐姐,请是不请?”阿饶也扮起了相同的模样。
春行笑笑:“改日吧!今儿我可没给花姐告假。”说完又看了里头的净空一眼,悄悄附在阿饶的耳边,吹着风:“这个和尚生得怪好看的,可要是与李公子比,我还是要选李公子的!”
果然,如归阁的眼,都是朝着钱看的,花姐是,春行也是。
阿饶急切地又推了推春行的臀,示意她快走了,再小声不也得飘入那位的耳吗!
她二人推推搡搡到了院,春行仍不忘回头多看几眼,阿饶只盼手里多几条白绸,好遮了这双寻色的眼
,堵了这张无遮的嘴,只快快打发走了才好。
阿饶像是守着一个宝贝似的,生怕让人瞧坏了脸,说漏了风。可春行再探眼过去的时候,里头的人也正好瞧着她,四目相对,总有一方先潮红了脸,然另一方的面上也染了些情绪。
只一个细微的唇弧,便勾住了往外行的脚,净空隔空抓了春行的魂,却问:“贫僧想问问姑娘,李公子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