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被活活冻死的人,在临死之前其实是会感觉到热的,他们会自己脱了衣裳,面带满足的笑容。
“卖火柴的小女孩吗?”
她喃喃自语,垂下了脑袋。
幽无命狠狠揽住了她的肩膀。
她扬起红润的脸蛋,笑道:“所以我现在感觉这么幸福,其实是因为我快要死了吗?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身边还有关心我的哥哥和姐姐,有梦幻一样的景色,就这么死去,其实也没有什么遗憾。”
桑不近心如刀绞,完全没留意到自家小妹说漏了嘴,提了‘哥哥’。
云许舟瞪大了眼睛,极慢极慢地转向前方,取出随身佩戴的冰晶玉镜,偷偷照了又照。
她,居然被凤雏的妹妹,错认成了男人?!她哪里长得像男人了吗?!
她压根就没把‘哥哥’这两个字往桑不近头上安。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桑不近都比她有女人味一百倍。
云许舟抑郁了。她暗想,‘等到解决了这件事情,定要让凤雏替我好生拾掇拾掇。’
心中着实是有几分委屈——她政事繁忙,穿衣打扮自然只能怎么方便怎么来,不想居然被错认成了男人,难怪都二十好几了,始终无人上门求亲。
一想起求亲这事儿,她不禁又记起了五年前干脆利落地回绝掉的那门亲事。当时,世人皆知幽州世子体弱多病,自小养在深闺,生得就像个女娃娃,空有一张好面皮。老幽王替世子求娶她这事儿,差点没把一家子姐妹都给笑晕了——哪有小白兔娶大灰狼的嘛!
谁能想得到,幽无命那个男人根本就是个黑瓤的。
云许舟叹息着摇了摇头,道:“放心吧,有我在,死不了。凤果妹妹,你可是看错人了,我,云州摄政王云许舟,和你一样,是女子,当初,我还拒绝过大名鼎鼎的幽无命。”
桑远远忽然听见幽无命的名字,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
幽无命冷笑:“你以为幽无命能看得上你么,云州摄政王。”
云许舟哈地一笑:“我又不喜欢他,要他看上作甚。你替旁人操个什么心,你以为你是幽无命吗?”
幽无命:“……”不好意思正是本尊。
在他发作之前,桑远远及时捂住了他的嘴,道:“不要吵架,你们都是很好的人,都会得到幸福的。”
一碗鸡汤洒出去之后,无论幽无命还是云许舟,都没办法往下接了。
雪橇顺顺当当就驶进雪山,停在一处望不见底的断崖前方。
“还算你们运气好!”
云许舟停好了雪橇,取出一圈巨大的硬索,钉进了雪下的山壁中,道,“前几日我那弟弟旧疾发作,得靠冰魄寒晶续命,我寻了一处洞窟,里头正好有两株不冻草。”
“早不说!”
桑不近垮下紧绷了许久的肩膀,佯怒道,“害我担忧一路!”
云许舟回眸一笑:“这回该记忆深刻了吧?往后啊,多信我一些,我云许舟答应你的事,哪一件不给你办得妥妥的?瞅瞅你那三天两头沉不住气的模样,啧,日后等你嫁了人,我可还得替你操着心!”
桑不近给她说得一懵。
“云许舟,”他问,“你这辈子难道就真不嫁人了?”
云许舟嘿地一笑:“男人有什么好的,他们能做的事,哪一样我做得不是更好?”
桑不近笑道:“你这性子,谁也没法把你当女人。”
云许舟自嘲地摊摊手:“我若真是男的倒好了,娶了凤雏你,彼此省心。”
桑不近淡定地转开了脸:“怎么还没好。”
“切,还害羞。”
云许舟把手中的冰镐一扔,拍拍手,“好啦!”
她走上前来,从幽无命怀里抢走了桑远远。
云许舟的胳膊很有力量,她单手揽着桑远远,另一只手抓着悬索,靴子在山壁上踢蹬几下,便带着她滑下了百来丈距离。
再往下,风更大了。
云许舟用身体替桑远远挡了风,见她脸上丝毫也没有惊慌害怕,忍不住笑道:“你倒好,身子骨虽弱些,却也是个外柔内刚的,像我们云家的孩儿。你叫凤果对吧,倒是比你姐姐叫人省心多了!”
桑远远:“……”
她果断岔开话题:“方才听你说起云州王的旧疾?”
云氏这一代只有一个男丁,便是如今的云州王,云许舟的亲弟弟云许洋。体弱,有腿疾,还得靠冰魄寒晶续命,当真是最惨王者。
云许舟淡然一笑:“云氏血脉被诅咒了,但凡男子,不是意外夭折便是体弱多病,哪一日我这个弟弟若死了,那才叫一了百了,省得见天的提心吊胆。”
话虽这样说,桑远远却感觉到了她强行压在心底的恐惧,她其实,非常害怕失去亲人。
“回头,我给他看看。”
桑远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