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竹俗称扯铃、响葫芦。有牵引绳,可以像杂耍一样甩来甩去,玩出花来。抖空竹还会发出嗡嗡的声音。曹植就特意写过一篇《空竹赋》。
荀彧带比他小七岁的郭嘉逛过街,对男孩子喜欢的玩具有点了解,看刘辩想玩又不敢说的样子,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昨日我教你的《论语》可还记得?”
刘辩:“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如何理解?不要管我怎么讲的,说出你自己的领悟。”
“‘习’是使用、运用的意思。学会并且在合适的时机运用,不是很快乐吗?”
荀彧微笑着点点头,“很好,奖励一只空竹。”他解开钱袋,买下刘协的目光停留最久的一只彩绘空竹。
经过这件事,刘辩似乎变得自信了一些,和人说话的时候,不再目光飘忽不定,畏畏缩缩。可惜皇帝对他的固有印象,并不能立即改观。
因为荀彧要来,曹操拿出御赐的赊店贡酒,用温酒的器皿加热。
铜鹤灯交相辉映的光芒中,隐约传来几声悦耳的环佩轻鸣,一缕香风比人先到。
曹操其实非常羡慕荀彧。
当年在太学,很多世家子弟都不待见曹操,不乐意和他结交。尤其是名士,没有当面骂几句“阉宦遗丑”,就算客气了。比如袁家,司空袁逢的三个儿子,嫡出的袁基、袁术,都不太搭理曹操,只有庶出的袁绍喜欢和曹操来往。
袁术每次发脾气,不分场合,指着袁绍的鼻子就骂:“汝母婢也!(你生母是婢女)”所以袁绍和曹操同病相怜。
但他们终究是不一样的。
比如陛下自称“无上将军”,让蹇硕担任上军校尉,统领西园八校尉。
曹操打黄巾立过军功,却只得到一个排名靠后的典军校尉。袁绍什么都不用做,就凭他是四世三公的袁家子弟,便担任中军校尉,排在曹操等人的前边。
曹氏家族,俸禄两千石的官员就有二十多个,称霸乡里。但是没什么鸟用,按照时下的阶层划分标准,曹氏属于寒门,而不是士族。因为士族不仅是峨冠博带的官宦人家,还得有家学传承才行。
比如孔融的家学是《春秋公羊传》。韩融的家学是《诗经》。
荀彧家学渊博,谁见了他都要礼让三分。说句不夸张的话,汉朝的五经十四博士,经学传承,若是追本溯源,有一小半都源自荀子、以及荀子的弟子和再传弟子。
酒过三巡,曹操打开话匣子。
“不瞒文若说,我与袁本初,名义上是上军校尉蹇硕的下属,但我们都依附大将军何进,并不听从蹇硕的调遣。”
荀彧听懂了,曹操的意思是,我们是何进的属下,皇子刘辩是何进的外甥,你是刘辩的师父,都是自己人,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表面上,确实是自己人,然而荀彧可能已经引起了袁隗的不满——袁隗一直想当皇子刘辩的师父,却被荀彧捷足先登。
至于曹操,他担任洛阳北部尉的时候,用五色大棒棒杀过蹇硕的叔叔,和蹇硕有仇,在新一轮的外戚和宦官大乱斗之中,当然不可能不要命地跑去支持宦官。
“孟德,陛下龙体抱恙,连连催促何进出征,若是有什么变故,就在这一两个月了。请提醒大将军,诸事小心,如果蹇硕请大将军入宫,千万不能去。想想窦武和陈蕃是怎么死的。”
曹操略微惊讶,皇帝刘宏病重,目前还是宫廷秘闻。曹嵩和宦官关系密切,多少知道点内幕。但荀彧居然也知道。看来陛下的保密措施做得很不到位。
京城阴云密布。
没过多久,刘宏病危,董太后哭哭啼啼,希望尽快立刘协为太子。何皇后已经失宠有一段时间,一心想让亲儿子刘辩继承皇位,催促同父异母的兄长何进尽快想办法。
刘宏荒唐了一辈子,卖官鬻爵,吃喝玩乐,搞裸游馆。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忽然发现满朝文武,竟没有一个人可以托付后事。就连他最信任的张让和赵忠,也开始当墙头草,讨好董太后,同时巴结何皇后,忙得团团转,都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无论是刘协继位,还是刘辩继位,生活起居都需要宦官伺候的嘛。
刘宏只好把希望寄托在蹇硕的身上。
蹇硕也的确忠心,谋划着除掉何进。然而,好不容易把何进骗到宫门口了。刀斧手也已经就位,就等着何进自投罗网。
谁知半路杀出个司马潘隐,潘隐对何进挤眉弄眼,何进意识到事情不对,找了个借口跑了。
话说何进受到惊吓,一路狂飙马车,抄近路跑回他的直属军营,带兵进驻大将军府,从此称病不再进宫,上朝要带一堆幕僚护卫左右,壮胆。
这都怪何进身边的那群智谋之士,他们绘声绘色地给何进讲述前辈大将军的事迹,大汉朝近百年连着五位大将军皆是外戚,竟然没有一个善终的。
袁绍让人提起这些前车之鉴,本意是希望何进这屠户能够吸取教训,奋力一搏,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干脆利落地把十二中常侍宰杀了,好让袁氏当家作主。没想到何进被吓破了胆,一点风吹草动,他就疑神疑鬼,惊惶不安,甚至不敢去上朝……
不过,这难不倒那些智谋之士,何进不敢上朝,就先在家躺平,对外说病了。
中平六年(公元189年),五月十三号,天子刘宏驾崩,丧钟响彻了整个洛阳城。
袁绍、曹操等人簇拥着何进上朝,让军队守在宫外,由何进直接取来一套龙袍,抖开,披在皇子刘辩的身上,将他扶上皇帝的宝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