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在咫尺的咏唱声仿佛从远处传来,仿佛在嘲笑这场荒诞的重逢。
在她动摇的这一刻,金色符文突然暴涨,那个由子弹造成的漩涡骤然扩大。
无数金线从漩涡中延伸而出,像是某种古老的图纹在她体内疯狂生长。每一根金线都在编织着必然的轨迹,将所有可能的逃生之路都斩断。
“永恒织匠的圣印已经刻下!“命运编织者的声音里带着狂热,“让我们编织这个背离预言的存在!”
清扫者感受到星榆的生命力在快速流失。它不理解为什么星榆不反击,为什么要承受这些本可以避免的伤害。
黑色的液体在地面上无声地流动,开始向祈雪的方向蔓延。这是最基本的本能——在生命受到威胁时反击,在死亡逼近时挣扎。
“不——”
星榆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却仍在强撑着最后的清明。
她不知道自己如何反抗,但这个命令无比清晰。
清扫者停下了行动,但它的困惑也在加深。
【你在违背自己的本能。你陷入了矛盾。】
【为什么要承受这些可以避免的伤害?为什么要压抑求生的欲望?】
星榆没有回答。她的身体在崩解,意识在分裂,但制止清扫者的意志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那不是理性的选择,甚至不是感性的决定。那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某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执着。
【你不明白。在这个独立的界域中死去,会切断通往渊流的所有路径。这违背了最基本的规律——溪流归海,生命回归。】
【就像液体被封在玻璃中,你会永远被困在这里,永远无法流回渊流的长河,回归必然的生命循环。】
金色的符文在虚空中越织越密,祭司的咏唱声陡然拔高。
那些原本被她抗衡的力量在这一刻尽数爆发,顺着子弹留下的金色漩涡涌入她的体内。
她的存在开始在织锦中被拆解。流质、血肉、骨骼,所有构成她存在的要素都在分崩离析。自我被拆解,被重组,被编织进某种更宏大的图案中。
每一个选择,每一个可能,每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都在金色的漩涡中逐一湮灭。
一幅幅画面在她眼前闪过,却又在转瞬间破碎。在药物的作用下失去意识、在永无止境的逃亡中慢慢消失、在混沌的侵蚀中化作枯骨、亲手杀死所有的同伴而被放逐。
但金色的丝线开始在虚空中穿梭,穿过每一片碎裂的镜面,将所有破碎的画面重新编织。
分岔的命运都在收束,偏离的轨迹正被编回主线。不定的“可能性”被一根根抽离,偏离的轨迹被一点点修正,直到所有的世界都开始重叠,所有的结局都归于一点。
永恒织匠已计算出了唯一必然。
死亡是唯一的结局。
而这个概念永恒地盖在了她的存在之上。每一次呼吸都在印证这个结局,每一次心跳都在靠近这个终点。
痛苦让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原本流动的银白色物质突然停滞,形态层层剥离。皮肤蒸发,血肉分解,骨骼粉碎。金线缠绕上她的身体,正强行将她编织回象征“必然性”的命运织锦。
但所有不受控制的形态变化,违逆自然的特质,都在某种更古老、更强大的力量面前回归必然。就像浪潮终将退去,只留下海滩上的印痕。
突然间,她的轮廓重塑,所有非人的特征都凭空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虚弱的人类形态。
星榆重重地摔在地上,黑色的短发散开,遮住了半边脸颊。身体像是被看不见的力量从内部绞碎。胸口边缘的血肉正在一点点碎裂,深红的血液从每一道裂痕中涌出,在地面上蜿蜒出扭曲的纹路。
这是她最初的样子,是她作为“人类”的最后印记。
祈雪手中的枪突然剧烈颤抖。
枪从她的手中滑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圣殿里的所有符文都亮起微光,每一个齿轮都在同一时刻咬合,编织出一个完整的预言。
最后一根金色的丝线在虚空中震颤。
演算收束,世界的命运已经回归正途。
“看到了吗?”命运编织者的声音里充满了狂热的欣喜,像是见证了古老预言的完成,“从第一个预言降临的那一刻,永恒织匠就已经看到了终点。”
结果似乎……已经应验。
一个预言的实现,一段命运的终结,一个背离者的陨落。
在这之前的所有,都是为了这一刻的到来。整个圣殿都在见证这个早已被计算好的节点。
即使如此,永恒织匠的演算仍然不会停止,正如命运的齿轮会永远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