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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执行任务时,她拼命反抗。
那个同龄人在她眼前痛苦地挣扎了整整三天才死去,因为她故意打偏了。
但神圣矩阵不会这样放过他。她们让那个人在半死不活的状态中吊着,每一声痛苦的呻吟都像一把刀剜进她的心里。
第十次时,她还在寻找其它可能。
她偷偷给目标递过止痛药,为她们包扎伤口,甚至想过偷偷将她们救出去。
但每一次,神圣矩阵教团都会让她亲眼目睹自己的善意如何变成更大的痛苦。
那些眼神,那些哀求的目光,总是在深夜里化作噩梦纠缠着她。
她开始害怕看向任何人的眼睛,因为那里面的恐惧、愤怒或绝望,都印证着她的罪孽。
第五十次时,她开始在玻璃蜂房中反复默念教团灌输给她的话语。
那些不是人,只是需要回收的零件。那些不是人,只是需要回收的零件。
而她只是在执行一份零件回收的工作。
漫长的黑夜里,她机械地重复着这句话,直到象征天明的白炽灯亮起。
到了第无数次,挥刀、扣动扳机已经和呼吸一样自然。
她永远不可能摆脱噩梦,就像永远不可能不再听到“那个声音”、永远不可能真正离开将她锁死在黑暗和绝望中的玻璃牢笼。
或许,有些事情早已注定。
就像手术刀曾经割开她的身体,又被她拿在手中,在蜂房自相残杀的搏斗中割开昨日朋友温热的咽喉。
她见过太多人试图挣脱这张网,但从未有人真正逃出过神圣矩阵的掌控。
可以随时定位的芯片、需要注射的血清、以及就算自己死亡也无法放弃的执念。所有人都和她一样想要活下去,但神圣矩阵教团就像一张巨大的蛛网,笼罩着所有人的命运。
但是为什么是她?
那么多实验体,甚至——那么多工蜂,为什么是她?
虽然埋藏在皮下的芯片早已被拆除,但是星榆从不知道,那对她自己来说已经徒劳无功。
芯片对她来说不是控制,而是连接。即便那个埋在皮下的装置早已被取出,作为成功的织造者,永恒织匠的声音从未离开过她的意识。
「我并非至高无上的真正神明,仅是执掌“因果”与“矛盾”那位存在的使者。」
「所有的前因与后果,一切已然与将至,无数被抹去与重写的轨迹,皆在我注视之中。」
「命运已经错位,此颗行星即将碎裂。」
「毁灭已成定局,渊流将吞噬一切,世界即将重归虚无。」
「你将是终结错误的唯一契机。」
「刀锋将由你执掌。」
自从她真正获得了不完整的人工超凡特性,永恒织匠的声音就一直在她脑海中回响,告诉她只有她能阻止终末。
永恒织匠不像教团所说的那样。
祂从未要求过任何的信仰、鲜血、牺牲、仪式、献祭,祂只是传递给她这个事实,对一切的过程和结果都漠不关心。
但神圣矩阵教团不一样。
她们给这场屠戮披上了神圣的外衣,将猎杀包装成“零件回收”。
每一个从外环抓来的、收购来的孩子都被编上号码,像货物一样被运进地下的再生工厂。那些与星榆年龄相仿的生命,在档案上只是一串冰冷的数字。
她们甚至还给她取了一个道貌岸然的职位名称叫“零件回收员”。但更多时候,大多人还是习惯叫她“精英工蜂”。
每扣动一次扳机,她都感觉自己离人性更远一步。
在星榆在边区互助联盟内休息时,她正握着长刀在F环外围游荡。
因为教团打出“高价收购”的幌子,吸引那些贪婪而愚蠢的走卒。
她太知道外界有多危险,因为她一直都是外界危险里的一员。
每一次,她麻木地接过那些不谙世事的孩子,然后反手砍下来人的头颅。鲜血溅了她一身,温热而粘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