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且琮:“牛立群为什么会帮你?”
“我陪他睡了一觉。”胡筱洁眼角突然一翘,“陶家的关系是不是很乱?”
监控室里,林楚双手握拳,手心都被指甲磨出了印,愤愤说道:“魔鬼,这就是个魔鬼啊,看着挺温柔贤惠的一个人,怎么能?怎么能?”她愤怒到说不出后面的话。
于凭跃的手指在身上轻轻碰了两下:“林警官,这才哪儿到哪儿。”
果然,章且琮又抛出一个问题:“第一个死在关家的女孩,是你把她送到关柏林面前的?怎么做到的?”
胡筱洁竟然笑了,但笑容很鬼魅,让人不由心生一寒:“我妹妹手下有很多钱家兄弟那样的小男孩,他们得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在都市里找寻半人半鬼的脏东西,是他们获取报酬的一种方式。”
“你知道钱家兄弟身上的文身是什么意思吗?”章且琮在她面前放了两张照片。
“不知道,小孩文着吓唬人的,能有什么特别的意思。”胡筱洁翻着眼皮说。
“我以为那文身,是你给即将要死去的陶蜜,一个愧疚且无用的补偿。”
“……”沉默,长时间的沉默,空气像被冻住,胡筱洁没有说话。
“跟刘丫丫奶奶交易的人,是不是你?”章且琮问。
“刘丫丫?”胡筱洁想了想,“你是说那些小女孩吧,我记不清她们的名字,应该是我妹妹的人。”
“胡筱洁。”章且琮重重念了她的名字,“那些‘仇人’的名字是谁给你的?靳明吗?”
“跟靳叔叔无关,是我自己查的,我和妹妹的眼神、记性都很好。“胡筱洁清冷地说。
“那几个人你暗中查过吗?确定与当年的事情有关?”
胡筱洁嗤笑一声:“我查,我又不是警察,再说也没那个必要。我知道自己的本事,杀不了所有的仇人,这辈子能毁了一个陶家、一个关家,就连赵敬都是上赶着送上门来顺道收拾的。”
章且琮追问:“你是怎么把赵承飞拉下水的?”
“我本来不知道怎么对陶蜜下手,直到发现赵敬有一个儿子。他根本不用我拉,赵敬的儿子能是什么好货色。”胡筱洁有些不太自然地扯了扯嘴角,“他本来就讨厌他父亲,我不过跟他站在了统一战线上,告诉他我曾经也被赵敬伤害过,他心甘情愿地为我报仇。”
章且琮盯着她看了一会:“你本来可以做一个好老师的,赵承飞也可以……”
“也可以做个好学生?”胡筱洁有些烦躁地打断了她的话,“可凭什么?”
章且琮神色微动,内心却起了波澜,一个在自己孩子还未出生,便被当做复仇工具的人,又怎会真的怜悯他人。她看着眼前有些憔悴的女人,想通过她深陷的眼睛看到她的心。
那腐烂流着毒汁的心里,会不会有一些悔意?
“赵承飞杀了蜜蜜,剜了她的心,拿着沾血的匕首向你复命的时候,你是怎样的心情?”
怪不得小魔头信誓旦旦地说警察永远找不到他的“伙伴”,谁能想到他的“伙伴”是眼前的女人呢?
“心情?开心,快乐,痛快,大仇得报,你满意了?”胡筱洁瞪起双眸。
“真的?”章且琮平淡地问了两个字。
胡筱洁看着眼前的女人,想着她希望得到一个怎样的答案,真的?假的?这一切有什么意义。
她的一生是张破败不堪的纸,上面写满了咒语,落满了污渍,终点是没有尽头的深渊。
可掌握别人的生死,人性,不该是件痛快的事吗?
那些少女,包括陶蜜在内,经她的手,成为了更为悲恸的故事。她在地狱,她们或许会在天堂,可人都死了,地狱和天堂又有什么关系呢?
看着眼前等待确定答案的女警官,胡筱洁努力把嘴角弯成一个弧度。
“真的,我筹谋了快二十年的复仇计划终于实施了,成功了,我能不开心吗?”她有些癫狂地想用大笑来证明自己当时的心情,可嗓子却像被堵住了似的,笑不出来,反而是眼泪一股一股往外涌。她似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控制住眼泪:“对了,王家老头老太太都是我杀的,与我大姐无关,她是真正无辜的人。”
章且琮冷笑了一声:“你还管他人死活啊。”
胡筱洁没说话,微微弯着唇看她。
“你真的对陶蜜,你的女儿,没有过一丝丝愧疚,一丝丝后悔吗?她从你肚子里出来,喊了你那么多年的妈妈,你真的忍心,你……”
“别说了,我不后悔。”胡筱洁再次打断章且琮的话。
耳畔却突然响起软糯的声音。
“妈妈,你真好看。”
“妈妈,我最爱你了。”
“别的同学家长都不让他们玩,可你最好了!”
“妈妈说的话我都听,妈妈说的一定是对的。”
“妈妈放心吧,我会关心关叔叔的。”
“妈妈……妈妈……妈妈……”
胡筱洁的面部肌肉开始微微抖动,审讯室空茫茫的灯光,折射入她幽暗的瞳孔里。她几乎要把嘴唇咬出血来。终于,两行清泪再次顺着脸颊滑落,留下两道浅浅的痕迹,她轻轻仰起头,似乎想让眼泪倒流回去。
她努力让自己回想起曾经的日子,那里的悲戚与苦痛注定了她是这样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