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
古鸿意用最快最快的脚力,日夜兼程地策马去了天山。
初春的天山积雪未化,依旧寒气凛冽。但天澄澈明净,日出时金光普照,很美。
他每日都合掌祈求。
他完全是病急乱投医地去天山。师父若是活着,怎么可能不来见盗帮的大家。
冰粒迸溅到脸上。
古鸿意未曾来过天山。师父躲着梅一笑的追杀,藏在天山的一处洞穴中,只凭飞鸽传信与盗帮众人联络。
师父向来不愿意让盗帮的大家卷入局中。
千里万里白色。
他的眼睛在雪原中找不准方向。
慢慢,又失去了时间。
古鸿意有时竟觉得,他身老在天山,也不稀奇。
刚开始,他拿剑尖在衣袖上划破记日,后来改成了在手背上刻疤。
花朝节。他要回去见他。
力竭到再也忍不住放弃自己的眼睛的那一日,古鸿意拖着灌了铁似的双腿,眼睛已经被雪原折磨得几乎失明,再寻不到师父,连日间的视力都要折在天山了。
古鸿意提剑破开一道雪幕,积雪轰得崩塌,露出一方洞天来。
熟悉的小佛龛。堆叠的金铁、暗器,随手放着的书简和卦具。
古鸿意心要跳出胸口来。
小小洞穴中,小蒲团上。
跪着须发全白的一人。
“师父……”
那老者回首,和公羊弃一样的脸,却失神。
他哈哈一笑,头发凌乱衣衫潦草,并无清醒的神志,听不懂古鸿意的一句问话。
“还是……盟主?”
古鸿意支着剑,慢慢瘫坐在地。
比找不到公羊弃还丧气。
也许真把同样失踪的梅一笑找到了。
有什么用?再被他的山河一剑杀一次?再无白行玉和残月拖延时间,也无师兄师叔在战场相助。
“你到底是何人……你告诉我……我师父在何处……”
须发全白的老者只是癫狂大笑,颤颤巍巍去抓起一把香柱,全不理会古鸿意,自顾自点香,跪在佛龛前相求。
“有何用……那么多卦象……有何用!一步一步,都是我自己走来……我终于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苍天若真的有眼,不会把他折辱进风尘地,也不会夺走我的眼睛。点香有何用!……你回答我!”
老者不管不顾叩首如注。青烟腾腾升起,漫在整个洞穴里。
古鸿意强撑着站起身,拔出霜寒十四州便要划破那佛龛。他几乎目盲,迫近老者与香柱时青烟冲进鼻腔中,他被呛得咳嗽起来,失了平衡,一个趔趄便要倒去,又支着墙撑起来,砍了……砍了那佛龛……
霜寒十四州将要落下的一刹那,眼睛的疼痛骤然落潮。
双目慢慢清明……此次药效足够,以往即使能看见,眼眸间也有隐隐的不适,而此刻完全消失。
香烟余烬袅袅。
剑尖指着佛龛,仅一寸距离。
这是师父留给他的解药。
古鸿意能幻出那张皱皱巴巴的笑脸,一竖眉毛,“为师岂会害你!你自己不好好治眼睛,天天打打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