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件事情不用小叔叔操心,就是如今还小只管读书,家里、公司里都有我操心,再过个十年八年再来操心也不迟。”
谢玥说到这些有些爽朗地笑了,谢彦竹被他笑得刺眼,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老爷子的身体撑不了。
时间是不等人的。
谢彦竹头一次觉得自己长得太慢,生得又太晚。
自己太弱小了,公司里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要死的父亲又迟迟不公布遗嘱。
要跟谢玥斗,还差得远呢!
望向高高的楼房,视线停留在一处窗台上种着一簇簇的白色洋桔梗,谢彦竹心思活跃起来。
回到谢家老宅,按理说,一家人孩子象征性地吃饭后都是要回自己平日里的住处的,但偏偏谢彦竹主动留了下来,撒娇说是想念父亲。
走到门口的谢玥听到他这个说话,和那做作的语气,知道他没安好心,但也深知无法阻止父子叙旧,气得直翻白眼,回去的路上脚步生风。
“爸爸,你猜,我今天遇见谁了?”谢彦竹吃着管家递来的雪糕,他本就生得好,此刻装出天真烂漫的样子,“我遇见谢珩了!就是大姐姐的亲儿子,我的亲侄子谢珩。”
谢珩母子的存在并不是这个家族里不能言说的秘密,反而被大肆宣传用作反面教材,用以告诫众人。
“爸爸,他现在还和李家小少爷在一起呢?我去住了两天,他可真努力。”
谢彦竹学着大人的样子感叹道:“唉,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不过他对我很好,比假侄子好。”
“说这些做什么。”
谢老爷子刚吃了药,脑袋本就晕,听到他这样说,脑袋更有些疼了,于是打断他的话。
谢彦竹望向按着太阳穴的老人,他刚才亲眼看着老人吃了十几种药丸,那些药丸仿佛也在提醒自己,再不做些什么就来不及了。
“爸爸,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把他接回来了吧,不管怎么说,他好歹也是跟我们血脉相连的,谢玥只是一个外人。”
“当初爸爸从叔叔手里争夺的家产,现在难道要拱手让给他儿子吗?”
谢彦竹不知道他谢老爷子那一代为了争夺家产付出多少,但是这并不妨碍他重提这件事。
“爸爸,他对我们一家人根本不是真心的,前几天他还专门找学生来欺负我。”
谢彦竹说得真切,仿佛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不是有人救我,我就要被打死了!”
谢彦竹注意到老爷子扶着轮椅的手轻微一顿,知道自己成功了。
“他找人打你了?”
管家端上热牛奶,听到这有些慌张,看着谢彦竹拉开自己的手臂,上面还有些青紫痕迹。
作为这个家的常年管事,管家是看着谢彦竹长大的,对他独有一份偏爱,而谢玥的存在可以称得上是外来者。
管家看到伤,更加心疼,“老爷,这玥少爷也太过分,您若不是不给他提个醒,以后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对于这件事,崇上效应的老爷子来说,只是小事,可有些事他不得不放在心上。
谢彦竹见老爷子不说话,柔弱地轻声哭泣起来,管家抱着他柔声安抚。
半响过后,谢彦竹听见老爷子说:“好孩子,先回去吧。”
谢彦竹不解,但只能听话地跟着保姆回去。
谢彦竹走后,谢氏老宅更加沉静,昏暗的月光下,翠绿的竹子发黑,位于竹下的房间,那是谢老爷子的卧室。
管家推着老爷子回到卧室,瞥见老爷子的床头还拜访着结发妻子的照片,那张片黑白色,死人的照片与崭新的相框格格不入。
“赵婉啊赵婉……”
老爷子用浑哑的声音喃喃自语。
管家从小在这里长大,太知道什么事该,什么话该听,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
临走前的最后一秒,他看见老爷子拿去了床头的相框,如果不是知情人一定会感叹夫妻恩爱,但他却对着死去相框的女人讽刺一笑,留在这,留在这个位置,不过是个提醒,提醒众人不要忘记恨。
管家突然想起多年前的事,那时候老爷子还是大少爷,夫人的名字是赵婉,大少爷叫谢朗,于是他们将自己的女儿取名谢婉。
曾经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多么美好的三口之家啊。
但只有这个家的人知道,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谢赵两家联姻,打着两家相互扶持的念头,所有爱不爱,喜不喜欢,合适不合适都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刚开始的时候也算得上相敬如宾,可没想到赵婉头一胎便难产,为了保住命切除了子宫。
而大少爷却十分看重子嗣,于是他在外面了一个又一个情人,可情人们却很难给他生出孩子来,因为赵婉为了自己的地位在背后搞鬼。
他们大吵过,大少爷本想离婚,可谢赵两家生意上的联系太紧密了,离婚弊大于利。
于是大少爷开始清除赵家的势力,同样赵婉也开始行动,她在自己的生日宴上宣布了女儿的婚姻,男方正是赵家一个后辈。
管家还记得那个画面,风韵犹存的赵婉带着自己的小侄赵黔来到宴会,并且宣布的两家会再度联姻的消息。
那时候小姐刚刚从意大利进修美术回来,天拒绝了联姻,并且对父母离心离德的事弃之如敝履,以强硬的态度断绝关系。
含着金汤钥匙出生的小姐,一条腿为代价彻底脱离了这个恶心的家。
或许是老天有眼,赵婉终于死了,于是大少爷对孩子的事更加上心,可多年的商场征战,使得这副原本高大的躯体愈发病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