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夷也不辩解,反问道:“您见过麦秸垛吗?”
陈宣公道:“见过。”
“您见过秤砣吗?”
“见过。”
“麦秸垛与秤砣比孰大?”
“当然是麦秸垛了。”
目夷叹了一口气道:“俗话不俗,‘麦秸垛虽大压不死老鼠,秤砣虽小能担千斤。’外臣年纪虽小,但外臣出身高贵。”
陈宣公道:“尔有多高贵,顶多是一大夫之家。”
目夷摇手道:“非也,非也。”
陈宣公道:“莫非汝生于卿相之家?”
目夷又道:“非也,非也。”
陈宣公满面惊疑道:“难道你生于宋侯之家?”
目夷颔首回道:“正是。”
陈宣公腾地站了起来:“宋桓公是你什么人?”
目夷不慌不忙回道:“是外臣的君父。”
陈宣公道:“你是公子目夷?”
目夷道:“正是。”
陈宣公道:“寡人早就听说,宋桓公有一子,聪明绝顶,想不到就是你,惭愧,惭愧!”说毕,忙命内侍给公子目夷看座。
待公子目夷落座后问道:“公子出使敝国,有何见教?”
目夷朝随使招了招手,随使捧着一捆竹简递给目夷,目夷又递给陈宣公的寺人,由寺人转呈陈宣公。
陈宣公一目两行,将那竹简看了一遍,自言自语道:“原来为长万而来!”复又抬头说道:“贵使之请容寡人不能答应。”
目夷道:“为什么?”
陈宣公道:“俗话说得好,‘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况勇如长万乎?”
目夷又朝随使招了招手,随使捧简而进。陈宣公展简读曰:“白璧两双,黄金千斤,细绨
绨:光滑厚实的丝织品。千匹。”好重的礼也,这难道是送给寡人的?
目夷微笑着回道:“正是。”
陈宣公叹道:“桓公爱我也。只是人急投我,弃之不义。”
目夷谏道:“乱臣贼子,天下一恶也。天下之恶,犹陈之恶,留一恶人,与陈何益,难道也要陈人模仿效法吗?况,宋、陈相邻,不遣长万,宋必怨之。庇一人之恶,而失一国之欢,智者不为也。”
陈宣公击案说道:“善。只是那南宫长万力能举鼎,万人莫敌,擒之不易。”
目夷笑道:“俗话说,‘气力没有方法大’。像主公这么聪明的国君,难道还想不出制伏长万的方法吗?”
陈宣公略一思索道:“有了。”
他忽然将脸一沉,手指目夷斥道:“南宫长万乃世之枭雄,寡人得之,犹获十城,你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妄想说动寡人,索回长万而斩之,寡人岂能给你,武士何在?”
众武士哄然应曰:“在。”
陈宣公道:“将竖子拉下去关押起来,待寡人发兵灭了宋国再行问斩。”
这变故来得实在突然,目夷的几个随使又筛起糠来。
待公子目夷押下之后,陈宣公宣布散朝,大夫公子结正欲下殿,被陈宣公叫住,二人如此这般,密谋一番。
公子结领了宣公密旨,携美酒一坛,鲍鱼、猪腿、牛脯若干,径造南宫长万之门。
长万见公子结来访,忙迎至门外,携手而入。寒暄了一阵,低声问道:“公子目夷你知道吗?”
长万道:“知道,他是公子御说的大公子。”
公子结道:“他来咱陈国了。”
长万道:“末将刚听说。”
公子结道:“他是为将军而来。”
长万有些紧张起来:“是不是要索末将回去?”
公子结道:“正是。”
长万越发急了,急出一头冷汗:“主公怎么说?”
公子结道:“主公说:‘南宫长万乃世之枭雄,寡人得之,犹获十城,岂可轻易给你,寡人不但不给你长万,寡人还指望用长万来破你宋都,兼并宋国呢!’主公越说越气,竟将公子目夷绑了起来,下了大狱。”
长万长出了一口气,面南而拜道:“多谢主公!”遂设宴款待公子结,二人一边喝一边聊,越聊越是投机,于是结为异姓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