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像是害怕被继续追问般慌忙跑远了,顾九思睡在躺椅上,轻啧了一声。
慕星辰说的每一个要求他都听得懂,但没有一个跟他道侣对得上,甚至可以说是截然相反。
代替慕星辰去死和给他跟道侣一个机会这两件事,好像真没有哪个更简单。
很快就入了夜,顾九思跟在慕星辰后面,打量起他来了一个多月都没怎么看过的云梦城。
今夜好像是花朝节,到处都是来往嬉闹的男男女女,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盏花灯。
慕星辰走在他前面,却既不买花灯也不猜谜,像是在找什么人。
顾九思搜寻了一圈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这是在找你道侣?”
二十几年前,他就是在这里救下濒死的慕星辰。这里也是他跟他道侣相遇的地方。顾九思不知道慕星辰和他道侣的纠葛,提前带他来这里也是想在去九天炼之前,碰碰运气。
他倒是没想到慕星辰会这么快见到他。
“爹爹,您到底在想什么啊?”
慕星辰总算到了地方,停下来没好气地道,“我连别人的手都没摸过,又是从哪来的道侣?”
顾九思很确定他摸过,而且不止摸了那么简单。只不过他把慕星辰从濒死的边缘拉回来后,他就把他道侣忘了。
他不再是从前的妖魔了,得学着像沈星河教导弟子那样,做一个合格的长辈,不该跟一个失去记忆的人争辩他有没有道侣。
顾九思想了想,到底没出声反驳,“那你在找什么?”
“能找什么呀”,慕星辰把头向右一点,“自然是找爹爹想见的人了。”
顾九思顺着看过去,在河的另一边,沈星河正坐在酒楼的二楼。
“云梦城是道门举办盛典的地方,七年一度的九天炼也会在这开启。”
慕星辰见到顾九思神情变动后,总算露出一个轻松的笑意,“我娘亲他们都不会回来了,可爹爹,您发热时都在喊的人里,还有一个人活在这世上。”
顾九思仿佛又一次听到了他阿姐的声音,他阿姐说,阿念,勇敢一点。
慕星辰对他说,“爹爹,做人要勇敢点,珍惜眼前人……”
污点
顾九思上辈子给沈星河下药倒是很勇敢,这辈子跟勇敢却是沾不到半点边。
好在他爱着沈星河的那颗贼心不死,到底是没能夹着尾巴逃跑。
慕星辰站在他的旁边,盯着他幻化的模样看了半晌,终是忍不住小声道,“爹爹,您这伪装做的实在是出神入化,想必连沈仙尊都认不出。”
顾九思知道慕星辰这是说他变得样子跟原来太不相像,可听到后仍是觉得心口一痛,几乎说不出话,只好点了点头,带着他往河的对岸走去。
他的道术在沈星河之下,灵宝却比沈星河要多得多。这次用来幻化模样的易容珠比意欢草还要高阶,沈星河自然认不出。
可是沈星河本不该认不出的。
若是那日他没去找沈星河,现在的沈星河已经是世上唯一的神,这世间的灵宝在他面前都会是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他又怎么会被灵宝蒙蔽,连伪装都认不出?
顾九思只觉得自己实在可笑,又觉得一味追究挽回不了的事实在没意思,提起精神打量起周边的人。
这场三年一度的道门盛典里,聚集的不仅是道门中人,还有不少的魔修和妖魔。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为了九天炼的灵宝而来,混杂在人群之中。
有些道行高深的妖魔伪装得极好,便是不能像他一样骗过沈星河,也能轻而易举骗过那些道门青年才俊。
上辈子他只是大致听说了沈星河在九天炼里伤了人,又因最开始关系不好,并没有深究。
现在一看,莫说是沈星河伤人的缘由了,连他伤得到底是不是人都有待考究。
顾九思本可以把那些妖魔一个一个都给杀了,从根本断绝沈星河因伤了做伪装的妖魔进入无尽渊的可能性。
反正死在他手上的妖魔未必比死在道门手上的少,他杀谁,都不会有人问他理由。可他更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毁了这场道门盛典。
他不在意这场盛典是成是败,可他在意沈星河受不受影响。任何事一旦牵扯到沈星河,他就不得不也必须顾忌。
“这次的九天炼,你想进去吗?”
河对岸被道门清空了,他们似乎是和这里的城主做了交易,寻常百姓都不会到这边来,到处都是修道之人。
顾九思在酒楼不远处的铺子里找了张桌子坐下,问起一旁很久没说话的慕星辰,“九天炼不算安全,我原本想让你待在宅里等我回来。可一个爹爹,似乎该听孩子的意见,你想进去吗?”
上辈子他把慕星辰带进去时并没有问他的意见,也很少问他在想什么。
九天炼是世间第二秘境,遍地都是灵宝。他知道那里有东西能修补慕星辰的根基,却不知道具体是哪一个,对于那时的他来说,把慕星辰带进去一个一个试是最好的办法。
这辈子他到底重活了一回,自是知晓了要拿哪一个。他又不愿再扯沈星河榻上的鲛人绡做衣裳,没办法让慕星辰躲避里面的天下水火,再将他带进去就变得很不值得。
更何况他此番进去除了拿灵宝外,还想护着沈星河,少不了要跟在沈星河不远处,随时留意他身边的动向。
顾九思在几番考量下,本是做好了让慕星辰留下的打算,可想到沈星河时,又改变了主意。
沈星河教导他底下的弟子时,从来都不会独断专行。他为他的弟子做决定前,会问每个人的意见,只有他们同意了,他才会真的做决定。如果他们有不认同的,只要他们有正当的理由,沈星河也会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