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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你说吧咱该咋办反正这个哑巴亏咱是坚决不能吃（第3页）

长垣厨师长的述说，是压他自己的家庭开始的，如果说这个世上真有缘分之说的话，他的父亲也是在1938年蒋介石扒开花园口的时候，随着一群难民逃到祥符城来的。长垣是个出厨子的地方，那个地方的厨子也喜欢去凹腰村买羊，也可以说，当年他父亲被水淹得暂时回不去长垣，只得跟随那些往东边逃命的人来到了祥符，起先在西大街的福聚楼饭馆当学徒，后来自立门户开了个小饭馆，再之后，摊为得罪了一个经常来小饭馆里吃白食儿的祥符混混，不得不离开祥符回到了长垣。这位长垣厨师长，压小就经常听他父亲唠叨祥符城，尤其是爱唠叨祥符城里的胡辣汤，用他父亲的话说，祥符留给他最美好的回忆就是胡辣汤。再后来，他的父亲参加了人民解放军，在第四野战军里当了一名炊事兵，1949年第四野战军奉命接管北京防务，偶然一个机会，刘亚楼下连队吃饭，正赶上喝胡辣汤，这下可好，他爹熬的胡辣汤打住了刘亚楼的嘴，再之后，刘亚楼当上了空军司令，他父亲就被调到空军司令部的食堂，一直到刘亚楼去世，他父亲才转业回到了长垣。

长垣厨师长告诉小敏，由于他父亲这层关系，那年人民大会堂建立三十周年，面向全国招聘优秀厨师的时候，正好他毕业于河南省轻工业学校的烹饪专业，又根正苗红，再加上他父亲在北京的老关系，他就顺理成章进入了人民大会堂，一步步混到厨师长的位置。他与李枫老爷子认识还是离不开胡辣汤，李枫老头儿回国投资枫桦西湖湾的当年，被评为优秀外资企业家去人民大会堂开会，用餐时与他结识，无意之中说起了胡辣汤，并建议人民大会堂的宴会厅把胡辣汤纳入食谱，被他欣然接受。在李枫老头儿强烈推荐之下，经主管领导同意，才有了之后的那番运作，本以为，有李枫老头儿的推荐，有长垣厨师长的内线，祥符胡辣汤进入人民大会堂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谁料想，人民大会堂宴会厅可不是祥符城的第一楼，增加任何食谱都不是厨师长说了算，必须经过行政领导和专家们“三国四方”的集体审核，于是才有了李枫老头儿不安心住医院，为枫桦胡辣汤四处奔波，最后把老命搁在了北京的事。尽管李枫老头儿丢掉了性命，长垣厨师长对祥符胡辣汤进人民大会堂还是信心十足，可是让他冇想到的是，在十多家汤锅的专家评选中，脱颖而出的却是来自同城的奇永胡辣汤。起先，包括长垣厨师长都怀疑奇永走了人脉关系，后来再一想专家评议的过程，根本不太可能有后门可走，北京是啥地方？是首都，全国政治文化的中心，大官云集，什么处长、局长、厅长，就是个部长退了休照样提着菜篮子上街买菜，就凭一个连省大赛都找不到硬关系的奇永，能拿下人民大会堂？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确实是这样，专家评选结束以后，长垣厨师长私下询问了几位专家，他们共同认为，奇永胡辣汤之所以取胜，并不完全是胡椒在汤里的作用，而是奇永胡辣汤配方里中草药的成分，这才是取胜之关键，其养生作用要大于呼声很高的枫桦胡辣汤。虽然枫桦胡辣汤配料中也有少许中草药成分，但与奇永胡辣汤配料相比，显然在对人体的健康方面，枫桦胡辣汤要比奇永胡辣汤略逊一筹，这就是枫桦胡辣汤最终冇进入人民大会堂的真正原因。当长垣厨师长相信了这个原因以后，他为已经仙逝的李枫老头儿倍感难受，又想把评选实情在电话里告诉小敏，他冇主动给小敏打电话的主要原因，是他太了解河南人了，讲义气，认死理儿，认老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字——亲！

于是，这位长垣厨师长才决定亲自来一趟祥符，当面把话说清亮，才能取得李枫老头儿晚辈们的谅解。

仨人听罢长垣厨师长的述说，都沉默不语，他们都相信这位长垣厨师长冇说瞎话，也不可能说瞎话，正因为北京大城市的喝家们对汤的要求，除了口感之外更重视对身体的保养，才有了这样的结果。面对这样的结果，仨人无话可说，不认也得认。

在沉默好长时间之后，石小闷先开口说话了。

石小闷：“我有个疑问，可以问吗？”

长垣厨师长：“你说。”

石小闷：“这次奇永胡辣汤进人民大会堂，是代表祥符？还是代表逍遥镇？”

长垣厨师长：“你认为这个很重要吗？”

冇等石小闷开口，章童抢先说道：“当然很重要。”

长垣厨师长：“你说说，咋个重要法儿？”

章童：“不管咋说，俺枫桦胡辣汤说到底，是李家、石家、章家三家合成的一家汤锅，也是规规矩矩、地地道道的正宗祥符胡辣汤，如果这次是俺的枫桦胡辣汤端进了人民大会堂的餐桌上，俺就能代表正宗的祥符胡辣汤。奇永胡辣汤锅虽然支在祥符城里，但奇永这块牌子毕竟来自逍遥镇，就像一个外乡女人嫁到了祥符一样，只能说是祥符的媳妇，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祥符人吧？所以我想给恁人民大会堂提个建议，你看中不中？”

长垣厨师长：“啥建议，你说吧。”

章童：“以后恁在对外宣传人民大会堂胡辣汤的时候，别说奇永是祥符的胡辣汤，还说是逍遥镇的胡辣汤，这样是不是更准确一点儿。”

石小闷点头：“是这个理儿。”

长垣厨师长沉默了片刻，说道：“刚才恁打的那个比方有点儿意思，外乡女人嫁到祥符，她也不是正宗的祥符人，那我想问问，啥是正宗的祥符人？宋朝的时候，王安石、苏东坡、李清照、张择端，还有很多名人住在祥符，他们都是正宗的祥符人吗？在这些名人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张择端，因为他画了一幅画叫《清明上河图》，这幅画画的就是祥符城，他要对祥符这座城不了解，冇感情，他能画出这样一幅让祥符人引以为豪的画吗？难道不是正宗的祥符人，就不能代表祥符了吗？要说正宗的祥符人，恁掰着指头查查，祥符这座城里有几个是正宗的祥符人，远的不说，咱就说恁这口枫桦胡辣汤的汤锅，别管是几家合为一家的，它的创始人李枫老爷子是正宗的祥符人吗？要说正宗，李枫老爷子应该算是哪儿的人，不用我再说了吧？”

听到长垣厨师长这么一说，石小闷和章童互相瞅了瞅，不再说话了。

长垣厨师长：“所以让我说，别管是哪里人，只要生活在中国，就是中国人，只要在咱们祥符一代一代繁衍生息，就是咱祥符人，胡辣汤同样是这个道理，别管是周口西华县逍遥镇，还是漯河舞阳县北舞渡镇，还是祥符城李家章家石家，都是咱河南的胡辣汤，哪怕是有朝一日把胡辣汤锅支到了联合国里，它也是咱河南的胡辣汤，恁说是这个理儿不是？”

小敏大声说道：“是这个理儿！”

长垣厨师长冲小敏竖起了大拇指：“清亮人。”

小敏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对长垣厨师长说道：“老兄，你今个给俺上了一堂胡辣汤课，这堂课的内容俺会记住的，俺也会告诉喜欢俺枫桦胡辣汤的喝家们，胡辣汤冇啥谁好谁孬，再好再孬都是河南的汤。”

话说到这儿，长垣厨师长站起身来：“中了，我这次不虚此行，该走了，明个人民大会堂要开一个重要会议，我得赶回去熬上一锅咱河南的胡辣汤。”

小敏：“你瞅瞅，来去匆匆的，我还想去寺门买几斤沙家品味来牛肉让你带走呢。”

长垣厨师长一拍脑门：“你不说我还忘了，我这次来，还给你们枫桦胡辣汤带了一件礼物呢。”

小敏好奇地：“给俺还带礼物了？啥礼物啊？”

长垣厨师长压身边随身带着的挎包里，取出一个印有人民大会堂字样的大信封，压大信封里取出一张书法软片，展开后让章童和石小闷一人捏住一个角。

小敏：“这是你写的？”

长垣厨师长：“我要有这水平，我就不干厨子了。这是中国最著名的书法家写的，都知祥符人喜欢书法，大街上随便捞住个人都能写上两笔，所以我不敢含糊，请了中国书法家协会主席写了这幅字儿，先申明一下，内容是我压互联网上瞅见的，我觉得不错，就请名家原封不动照写出来了。”

小敏瞅着展现在她面前的这幅字儿，嘴里喃喃地念道：

河南特色久名扬

历史渊源可溯唐

万变不离剔骨煮

千尝皆具辣酸香

面筋木耳黄花菜

米醋胡辣肉桂姜

多味天然中草药

胃开气顺暖心肠

小敏一字一顿把这首七律胡辣汤念完之后，长垣厨师长问道：“中不中啊？”

冇等小敏回答，所有站在一旁围观的喝家和枫桦胡辣汤的职工，异口同声地齐声吆喝道：“中！”

2022年11月29日，于开封汴西湖畔金瓦刀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