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郤此时方知为勃鞮所卖,恨之入骨,自忖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文公绝不轻饶,临死我也要找个垫背的。
二人异口同声说道:“我二人有弑君之罪,罪当诛杀。然弑君之事,实乃我等与勃鞮之谋,也曾一同盟誓,愿与勃鞮同死!”
文公笑曰:“勃鞮若不与誓,安知汝谋如此?汝不必死攀勃鞮,寡人还要大用呢!”
说至此,面向穆公:“弑君之人该当何处?”
秦穆公曰:“斩。”
得了这句话,文公向勃鞮说道:“还不快快将二贼拿下斩首!”
勃鞮应了一声“是”字,率领秦之武士拿了吕、郤,绑至城西门,开刀问斩。须臾,将两颗血淋淋的人头,献于阶下。
文公以目视穆公,穆公曰:“此乃贵国国事,君可自行处理。”
文公谢曰:“敬从上君之命!”
他重咳一声说道:“勃壮士听命!”
勃鞮趋前应曰:“臣在。”
文公曰:“汝可持吕、郤首级,往河西招抚其众。”
勃鞮道了一声遵命,迈步出了行宫。
文公又道:“狐爱卿听旨。”
狐偃道:“臣在。”
文公道:“汝先行一步,将捷音报知国人知道。而后,备法驾迎接寡人归国。”
狐偃道:“遵旨。”径奔晋国而去。
晋之众大夫闻听文公安然无恙,且又除了二贼,三呼万岁毕,备法驾迎接文公。
文公闻听法驾将至,忙向秦穆公辞行,再拜称谢道:“岳父为愚婿除去吕、郤二贼,恩同再造,愚婿没齿难忘!”
穆公曰:“此乃天命所至,汝的造化,不必道谢。”
文公曰:“前次急于归国,况又敌强我弱,胜负难料,故未携公主同归。今日托岳父之福,国贼已除,再无顾忌,愿以夫人之礼接公主去晋,共享富贵。”
穆公谦曰:“弱女已失身子圉,恐不敢辱君之宗庙,得备嫔嫱嫔嫱:宫廷中女官名,贱者。之数足矣。”
文公曰:“公主才貌双全,贤德无比,非其不以主宗祀。何况,又是上国国君之女,望岳父勿辞!”
他略顿又道:“重耳之出,国人莫知,今以大婚为名,不亦美乎?”
穆公大喜,乃邀文公同至雍城。一面陪他游山玩水,一面责令百里奚为怀赢准备嫁妆。无非是细绢锦帛、宝玉良马,还有小米良种、陶器青铜。陪嫁美女更是少不了的,没零有整整三百。
离雍之日,秦穆公亲自送行。这一送便送到秦晋交界之处——黄河。
秦穆公因前车之鉴,又遣公孙枝率三千精兵送文公渡河。
河东岸,赵衰率领百官,已在此等候十数日。遥见文公夫妇渡河,山呼万岁,迎上法驾。百官扈从,旌旗蔽日,鼓乐喧天,好不热闹。
绛都城外,迎接的人更多,为首的,无非是栾枝、郤溱、士会、舟之侨、郤步扬、梁繇靡等一班老臣。
文公二次即位,国人无不拍手称快,百官朝贺。
当初晋献公嫁女伯姬——也就是申生之妹之时,使郭偃卜卦,其繇云:世作甥舅,三定我君。伯姬为秦穆公夫人,穆公女怀赢,又为晋文公夫人,岂不是“世作甥舅”?穆公先送夷吾归国,又送重耳归国,今日重耳避难而出,亏穆公诱诛吕、郤,重整山河,岂不是“三定晋君”?
天乎,命乎!天命不可违乎!
文公得以再次为君,应谢者秦君,故上任伊始,便立怀赢为夫人,大赦天下。
可恨者呢?
便是吕饴甥和郤芮了。
他口述诏书一道,诏令全国,尽诛吕、郤之党。
诏未及发,狐偃、赵衰抢步入宫,谏之曰:“惠、怀二公,以严苛失人心,君不能步其后尘!吕、郤可恶,其党多不知情,如要严惩,将士之中,三去其二,请主公宽大为怀,既往不咎,则吕、郤之党之幸,社稷之幸也。”
文公默想许久道:“那就便宜了这伙人吧,寡人不予追究。”
赵衰道:“不止不予追究,您还要下旨一道:‘凡吕、郤之党,皆赦其无罪。’”
文公道:“为甚?”
赵衰道:“惠、怀二公为君之时,权出吕、郤,门生故吏,遍布朝堂。将军之中,三出其二。他们见吕、郤被诛,必然害怕,若不见着君的赦旨,心中肯定不安,说不定还会再度造反。”
文公道:“卿说得对。”遂颁发赦旨一道。
殊不知形势比赵衰预料的还要严重,吕、郤之党虽说见了赦文,却是不大相信,这个说,重耳是在玩把戏呢,他以赦为名,乘大伙不备,一网打尽;那个说,他连亲侄儿都不放过,岂能放过吾等,干脆反了吧。更有甚者,秘密串联,定于五月晦日举事,文公深以为忧。
这一日,五鼓时分,文公方解发而沐,阍人来报:“头须求见。”
文公曰:“哪个头须?”
阍人曰:“他自称‘在翟之时,曾为您掌过十二年库藏’。”
文公大怒曰:“此人窃吾库藏,致寡人行资缺乏,乞食曹、卫。今日尚有脸来见?让他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