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耳摇头说道:“哪有这么容易的事?还是及时行乐吧!”
越一日,艳阳高照,众雄分作两路,第一路是介子推、狐毛、胥臣、贾佗和先轸,带着车马粮草,停在桑阴待命;第二路是赵衰、狐偃、魏犨、颠颉四人,带小车一乘,来到宫门之外,对阍者说道:“请禀报公子,吾等弟兄四人,邀他去郊外射猎。”
重耳尚高卧未起,使人还报曰:“公子贵体有恙,尚未梳栉,不能往也。”
赵衰四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正不知如何是好。齐姜传语出来,密召狐偃进宫。
狐偃进宫之后,向齐姜行过大礼,正欲开言相询,齐姜屏去左右,问之曰:“汝等邀公子去郊外射猎,究竟何意?”
狐偃曰:“公子向在翟国,无日不驰车骤马,伐狐击兔。今在齐,公子久不出猎,恐其四肢懒惰,故来相请,别无他意。”
齐姜微笑曰:“此番出猎,怕是要出到楚国去了!”
狐偃大惊曰:“一猎安得如此之远?”
齐姜曰:“汝等欲劫公子奔楚,妾已尽知,毋庸讳也。妾夜来亦曾苦劝公子,奈彼执意不从。今晚妾当设宴,灌醉公子,汝等以车夜载出城,事必谐矣。”
狐偃顿首曰:“夫人割房帏之爱,以成公子之名,贤德千古罕有!”
说毕,辞别齐姜,来到宫外,与赵衰等人言之,众雄皆说齐姜高义,赞不绝口。
是晚,齐姜置酒宫中,酒是好酒,百年陈酿;菜是好菜,七碟八碗,上了满满一大桌子。重耳惊叫道:“何其丰也!但不知此酒为何而设?”
齐姜曰:“为君而设。”
重耳道:“我一没当官,二没发财,三又不打算远行,设什么酒呀?”
齐姜曰:“去楚国还不算远行吗?”
重耳面带愠色道:“汝怎么老说去楚国呀?”
齐姜曰:“若不去楚国,如何复国?”
重耳曰:“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已经六十岁了,还能再活几年?对酒当歌,乐一天是一天,何必他求?”
齐姜曰:“姜子牙八十岁,拜相辅佐文、武二王,一统天下,留名千古;百里奚拜相之时,亦是古稀之年。君与彼二人相比,还是小弟弟呢!这是其一。其二,纵欲怀安,非大丈夫之为也。众雄要您离齐去楚,乃是一片忠心,君不可违也!”
重耳勃然变色,将酒杯重重地往案上一蹾:“不喝了!”
齐姜见他发怒,忙赔笑问道:“君真不欲行乎?抑诳妾乎?”
重耳曰:“吾说不行就是不行,诳汝作甚?”
齐姜曰:“行者,君之志;不行者,君之情。此酒为饯君而设,今且以留君矣。愿与君尽欢可乎?”
重耳大喜,端起酒杯说道:“这才像句人话,喝,喝他个一醉方休。”
为了助兴,齐姜召来了八个侍女,让她们为之歌舞。每歌一曲,便有人为重耳献酒,歌到半夜,喝到半夜,喝得他酩酊大醉,倒于席上。齐姜屏退了侍女,跪在重耳头旁,照着他的脸颊,长吻不起,且是泪流满面。
,宫内的更鼓连响了三声,齐姜吃了一惊,慌忙站起身来,遣一心腹侍女去召狐偃。
狐偃、赵衰、魏犨、颠颉等人在宫门外候了三个时辰,正候得有些焦急,见一宫女匆匆走出宫门,忙趋前问道:“汝可是找狐偃的?”
侍女曰:“正是。”
狐偃曰:“事谐乎?”
侍女曰:“谐矣。请诸位速速随我进宫。”
众人来到内宫,果见重耳在卧榻上酣睡,齐姜正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口角秽污。
狐偃轻轻叫了一声:“夫人,大德不言谢。吾等去了,您要多保重。”
齐姜未曾开口,泪却先流,哽咽着说道:“小奴把公子交付诸位了,请诸位小心护驾,早日复国,也不枉小奴杀婢一场。”
狐偃、赵衰、魏犨、颠颉重重点了点头。
颠颉弯腰抱起重耳,扛在肩上,像扛死猪一样扛出宫门,放在小车之上,疾驰至桑阴,与等候在那里的狐毛、先轸等五雄相会,将重耳换在大车之上,并用厚褥垫身。
狐偃等催趱大小车辆,连夜驱驰,行有三十余里,但闻得鸡鸣声四起,东方微白。重耳方才在车上翻了个身,唤宫人取水解渴。
是时,狐偃执辔在旁对曰:“要水须待天明。”
重耳还道在床上歇息,只觉摇动不安,大声说道:“床怎么乱动起来,快扶吾下床。”
狐偃曰:“非床也,车也。”
重耳仍在醉中,见“宫女”竟敢和他顶嘴,张目斥道:“汝叫什么名字……”他突然将话停住,满面狐疑道:“怎么是你?”
狐偃嘿嘿一笑,便将众雄如何在桑阴计谋,又如何为仲榆所知,夫人如何深明大义,含泪毒死仲榆,内外相通,这才劫他出城等情,简单地讲了一遍。
重耳忽地坐了起来:“如此大的事情,尔等竟敢自作主张,还把我这个公子放在眼中不?”
狐偃曰:“吾等这样做完全是为了公子好。”
重耳呸地朝他啐了一口道:“好什么好?一派胡言!”
狐偃曰:“不如此,何日才能得晋?”
重耳曰:“未得晋,先失齐,吾不愿行也。快停车!”
狐偃诳曰:“离齐已百里矣,齐孝公知公子出逃,必发兵来追,不可返也。”
重耳勃然大怒,见魏犨执戈侍卫,跳下车来,劈手夺过长戈,朝狐偃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