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都忍不住生出悲悯之心,弱弱提醒那七十多岁的老头,他家大福(金毛巡回犬)怎么说也有六十斤,背上她绕着公园跑一圈绝对会闪着腰啊喂你清醒点,还有这场突如其来的比赛到底怎么回事!
这么一想,狗狗认不清自己的体重也不能全怪他们,主人少说也要负担七八成的责任。
中原中也想来想去应该就是这么个事,心头一松,习惯性提醒:“阿尔,自我介绍。”
“哦。”阿尔格尔做恍然大悟状。
少年人热情洋溢,中介大叔抬手看了眼表,其实有些不耐烦。
这么年轻,家里没大人了?买房这种大事轮得到他们决定吗?
只不过这些并不适合他来贸然指责,自家孩子喜欢收集鞋,专门分了一鞋柜全是牌子货,大叔看多了也能多少认一点,两个外国年轻人的鞋好像有些来头,衣料也很不错。还是华宫先生自己开口好,干房产中介这行最忌讳得罪人,尤其在横滨这地界,遇到的又是老外,他宁愿不做,也不能出错,犯错的代价可不是谁都可以负担得起啊。
大叔的期待注定要落空了,小金毛说出自己姓名,又指着自家房子热情寒暄大家都做了四年多年邻居。
如果说华宫先生被两个未成年找上门说要买房起初还有些呆滞,现在听完领头少女(?)的姓氏却不怎么怀疑了。
“劳德”,他记得这个姓氏。对,也是四年前,那位兰堂劳德先生不知从哪里找到自己的联络方式,打来一通电话,开出常人无法拒绝的价格,想要买下这栋房子。
那毕竟是他唯一的家。
华宫良治都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大的火,想想其实很不应该,对方言辞恳切,开的价也诚意满满,自己潦草敷衍过去不说,还像是生怕后悔一样立马挂断电话,还将其拉入黑名单,删除通话记录。
呵,那样的家,自己居然也是不舍的……
他没能惆怅多久,弯腰剧烈咳嗽,艰难缓过来两三秒,便扛着高烧回应老院长的呼唤,起身换上唯一的正装,准备陪院长出门找熟识的企业家讨点钱去。
那年流感季持续的时间比以往长一个月,就这一个月,到底没能防住孩子们的交叉感染,为数不多的员工与志愿者倒下大半,实在撑不住了。
当然,这些只是明面上的理由。
他当时心中就生出了隐忧,横滨情况复杂,黑手党避税手段太多,政府收不上钱,给他们这种私人孤儿院的补贴过于微薄,主要靠私企资助。
目罗孤儿院前几年还是修道院,以这样浅薄的资质,只能找当地小型企业,多亏他们也乐得花钱攒名声,拿着凭据还可以找政府松松手,换些好处。
横滨主要乱在租界,对目罗孤儿院所在神奈川县横须贺市的经济影响不大,只要那里的混乱别外溢出来,企业们能撑住,那他们也能撑住……应该不至于外溢吧,横滨距离东京都这么近,据说为维持稳定还设立了军警这个新部门。
华宫先生跟十个同事带领孩子种种菜,养养小鸡小鸭,不时改善一下生活。几个大人就这样带着一群无父无母的孩子磕磕跘跘活了下来,院长鞠躬尽瘁,还颇有远见,然而这样的人也架不住租界制造的孤儿源源不断输往周边地区。
她没法坐视那些小孩被黑手党吸收、从此过上有今天没明天的生活,终于在层层重压下拖垮身体,猝死在办公室。众人现的时候,老院长已经凉透了,手里还紧紧攥着孤儿院下季度展计划。
大人来不及悲痛,孩子们要张嘴吃饭。
院长没有亲属,大伙凑钱仓促帮她办完葬礼。老人年纪大了,很多事情早有准备,她曾多次和大家商讨继任者的问题,六位修女不善管理,四位伤退的士兵心有余而力不足,算来算去,居然只有华宫先生能够扛下重担。
他起初也确实扛起了重担。
其实还好,按照从前的章程按部就班走下去便没有问题,熬过最初的混乱,日子苦一点便苦一点吧,他们习惯了。由于不肯妥协,目罗孤儿院的领养手续非常苛刻,还有严格的家访机制,领走孩子都会持续三年拜访领养家庭,确保孩子能够健康成长。
多可笑,这种程度的举措放在横须贺市居然能被称作“苛刻”。
谁让他们距离租界太近呢?
此举防住了那些拿孩子回去“有用”的混球,但也将条件稍差的家庭拒之门外。正式员工目前全靠对老院长的敬佩团结一心,否则不可能忍耐无法改变的贫苦,也没法合力隐瞒那个孩子的异常。
华宫知道自己的人格魅力远不如老院长,对未来忧心忡忡。
臂膀隐隐作痛,幸好前天晚上躲得够快,伤口不深,只是又迎来一次员工受伤,畜棚全毁,菜地报废的困境。目罗孤儿院的经济太脆弱了,华宫先生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还能怎么办呢?
他留下最基本的生活费,捐出所有工资,吃住都在办公室,家里稍微值钱一点的东西都拿去卖了,然后转给唯一的朋友,拜托他用自己的名义捐款,老老实实遵守老院长的规定,避免给同事们施加压力。
华宫院长以前就作为副手掌握财政大权,捐款数额稍加对比,他便现大家都是这么做的,可是不够啊,不够!人或许永远填不上老虎捅出来的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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