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感觉自己似乎是被温水煮青蛙了。但他竟然觉得在这样令人安心的温暖当中实在不错,顿了顿后不过脑子道:“我总感觉你身上该要比现在凉一些。”
毕竟他记忆中的李登殊,温润克制有礼,但一眼看过去却是个实打实的冷面美人。虽然他从来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但艾尔想象中他,就该像是一捧温温凉凉的水,平静且舒适。
李登殊歪头,嘴唇贴近他露在外面那只耳朵:“是么?”
“唔,”艾尔应了一声,就着这个姿势侧耳听他胸膛深处宽厚却又有些急促的心跳声:“而且……李上将,说实话,你的心跳声实在快得烫手了些。”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李登殊的心跳声比刚才又快了几分。艾尔失笑间突然坏心眼地想看看他是不是已经脸红了,刚一抬头又被对方拿下巴压下了脑袋。
艾尔正欲出言表示不满,却听李登殊叹息似道:“我很紧张。”
原本艾尔心中那点微末地不满瞬间就化作泡沫烟消云散了。他回手从外套里圈住了李登殊紧窄的腰身,闷声道:“没关系。”
艾尔闭眼感受到十二万分的安心:“我很喜欢听。”
事情经过不知如何,但总归艾尔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默不作声沿着回去的路走了好远。艾尔对着他俩松松牵着的手看了一会儿,实打实感叹道:“你说如果格林知道他在里面被关着的时候,我们两个还这么闲闲散散地轧马路……他会怎么想?”
李登殊似乎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道:“他们不会为难格林的。”
艾尔踩着影子往前走:“也对,毕竟是莫里安的儿子,就算前元帅辞任后再怎么过得与世无争,也不会任由别人欺负到自己儿子头上。”
莫名地,李登殊轻笑了一声:“倒也不一定。”
“这个‘不一定’听起来意味深长了李上将,”艾尔眯着眼睛望了下天,最后偏头去打量了下李登殊的神色,又迅速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听起来背后有故事。”
“有,”李登殊没有否认:“只是跟当下的事情关系不大,你会想听吗?”
就算他不说,艾尔也直觉这跟他和格林从原本的水火不容到而今融洽的上下级关系有所关联。但是艾尔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然道:“那还是先不要听了。”
这个人,他每靠近一点就觉得自己的决心在被动摇……如果再继续下去,他怕是救出外公后,真的会不舍得离开了。
李登殊应了声,没再多说什么。他们两人又断续向前走了会儿,艾尔终于按捺不住道:“你就不问我为什么不听么?”
李登殊看着他灼亮的眼睛,片刻后答非所问道:“你会留下来吗?”
艾尔噎了噎,反问道:“你想让我留下来吗?”
李登殊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摇了摇头道:“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真正想做的是什么……重要的是这个,艾尔。”
夜色下悬铃木树影婆娑,时不时有熟透的树果掉落在街边。在最后那句话后,艾尔没再作声。两人就这么在一种难言的静默中走了许久,终于到了自家楼下。
相较李登殊家里一片漆黑静默,艾尔那边却依然是灯火通明,隐约还能听到里面有人走动的声音。他内心默默叹了口气,面上却没有丝毫表现,甚至着意带了点笑道:“就到这里吧,李上将。明天再见……我们合作愉快。”
李登殊看了会他冲自己伸出的手——直到不多久前他们还一直牵在一起。他顿了顿重新握上艾尔的手,两人在掌心交汇的热度中相视一笑:“合作愉快。”
艾尔内心不动声色松了口气。然而正待他要转身道别时,身后那栋房子里突然传出一阵极大的响动,听起来像是什么架子倒下来了。诧异间那响动声结束,继而潘西的声音格外清晰地响起,以极为愤怒的声音喊道:“……把他还给我!”
艾尔心里一紧,来不及再说其他,扫过门口识别装置后和李登殊一同冲了进去。
……
越临近大门,能听到的争斗声就越明显。艾尔神情愈发紧绷,那股惴惴感迫使他加快了步伐。
到底发生了什么?潘西在和谁对峙……?言泽又去哪儿了?
怀带满腹疑云艾尔几乎是和李登殊一起撞开了大门,然而吱呀一声巨响后,屋内明光乍泄过来,艾尔还没来得及出声,迎面却旋转着掷来一把小刀。
李登殊一脚把那把刀踢飞,铮然一声后刀身就掉落在地上。而此时艾尔才看清楚屋里的状况。潘西站在客厅一侧,手里捏着一把从厨房拿来的水果刀——想来原来手上的另一把刀现在正躺在另一边。
他盯着客厅对面的那个人,双眼发红间神情有几分癫狂,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艾尔的到来。
潘西喘着粗气,以从未有过的音量冲对面的人厉声厉气:“把他还给我!”
而另一边,言泽毫发无伤,气息安定,见艾尔回来,极为安恬地叫了一声:“艾尔。”
然后盯着潘西不言不语。
见此情况,艾尔就算是再怎么样也明白两人对峙的状态。他抬手拉了一下李登殊的小臂,示意他不要插手。在潘西怪叫着又提刀向言泽冲过去时,艾尔叹了口气:
“言泽。”艾尔道:“敲晕他。”
下一秒少年如一条柔软而灵巧的蛇一般,于瞬息间闪至还两目怒张的潘西身侧。他面无表情抬起了手,只消一下——
那把被潘西紧握的刀咣然落地,片刻后,潘西晃了两步,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