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贾琏只觉得父亲把自己想说的,却没办法准确表达的情感都说了出来。
埋葬了这个村子里的人,鲁洪校尉带着唯一的幸存者,往罗元义将军的大营赶去。
罗元义非常欢迎贾赦的到来,或者说,自从听说不赦大师往西北而来,全西北的民众都在盼着贫民医馆的开张。罗元义将军想要的,是医馆能在军中有一个,每日看着自己的袍泽丧命,这样的感受让罗元义将军心头滴血。
傍晚,第一次看见大规模死亡的贾琏睡不着,跑到贾赦的营帐来。贾赦好奇的问他:“琏儿,有什么事儿?”
“没……没什么。”贾琏突然又说不出来了,都是大人了,难道要告诉爹爹自己怕吗?
“父子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是不是不适应这般血腥的场面啊?”贾赦关心到,第一次见血,总有不适应的症状。
“不是。”贾琏强撑着面子,想了个代替话题道:“我是想知道,为什么鲁洪校尉看上去那么冷漠,罗元义将军也是,我在京城可听说过罗将军的爱惜士卒的名声。”贾琏越说越像那么回事,好像自己真的是来求这个答案的。
“鲁洪校尉何曾冷漠,去世的都是他的父母亲人,我看他一个汉子提泪横流,非常伤心啊。”贾赦当时只顾着做法事超度,并没有关心鲁洪的表情。
“可……不是……爹,我问他是什么人做的时候,鲁洪真的特别平静的说‘蛮人’,一点儿也看不出伤心来。”贾琏辩解到,当时他义愤填膺的怒火都被那冷淡的表情扑灭了。
“傻孩子。”贾赦摸了摸他的头道:“我开医馆,曾在四处行医,遇到有人身患重病,家属在旁嚎啕大哭,我却平静的诊治。事后,也有人问我,为何不感动流泪,这般麻木无感?我反问他,我若去流泪了,谁去治病?我若情绪激动,感情用事,误伤病人怎么办?当时发问的人无言以对。其实,爹也没有完全说实话,固然有冷静行事更好的原因,更多是习惯了。我已经习惯看着各种病人的感情,即使那对当事人而言是第一次和切身相关。琏儿啊,你这样的指责是不对的,我相信鲁洪校尉和罗元义将军的伤心不必些人少。”
贾琏受教的点头,就回自己的营帐去谁了。接下来的日子,贾赦带着贾琏和军医合作,培养军队医护人员,后续的人员也到达了雁门关,开始在城内开设医馆。
贾赦每天都会给军中士兵讲解外伤应急处理办法,只希望,多救一个是一个,在贾赦忙的晕头转向的时候,贾琏又跑过来投炸弹。
“爹,我想参军!”
“什么?”
“爹,我要去打蛮人,我不要每天在营帐中提心吊胆的等着,只能给伤患包扎治病,我想上战场!我要去打蛮人!”贾琏激动道。
贾赦闭目沉思了一下,道:“你现在情绪激动,我也不知你是不是一时兴起,这样吧,我去和罗元义将军说,先让你做他的亲兵,若你能坚持半年,我就同意你入行伍。”
“真的,谢谢爹,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干,不会给您丢脸的。”
“我不怕丢脸,你要是坚持不下来,爹也不会怪你,爹一辈子的心愿就是你平安喜乐,不管你做什么,爹都支持。”贾赦温言安慰道。
贾琏连连保证,一定勇猛杀敌,贾赦却只是叹息。
从京城大西北的路上,贾赦就有了这样的预感。贾琏曾经和他说过“真想离开京城,人人说话绕弯子、使绊子,开口前现在心里过三遍,真累。什么时候才能出门远游啊,不用应付这些烦心事。”
侯万春在给他的书信中也说过,贾琏在军事上颇有天赋,拳脚兵器也练得好,至今留都留着小时候的玩具,最喜欢的还是山海经中的睚眦,此神兽常饰于兵器,主杀伐。小时候也常说,要上战场杀敌。
贾赦来西北带着他,想着贾琏要是受不了这里的北风黄沙、杀人盈野,放弃了,最好。如果贾琏要参军报国,贾赦也为他骄傲。
“平安喜乐”,是平安重要,还是喜乐重要,若让贾琏来选,他宁愿在西北吃沙子,也不愿会京城享太平。贾赦尊重贾琏的决定。
如此,贾赦父子在西北扎根,贾赦开设医馆,贾琏上阵杀敌。半年之期,转眼而过。
“琏儿,你决定了吗?”
“父亲,儿决定了。儿终于找到了这辈子最想做的事情。”贾琏跪在贾赦面前,坚定道。他知道父亲从不指望他有所谓的“出息”,最大的愿望就是他平安喜乐,可他连保证自己平安都做不到,还是伤了父亲的心,真是不孝。
“你可能会战死沙场,为父只有你一个儿子。”贾赦面带悲戚道。
“爹爹,边关许多人家,已经断种绝根了,儿有本事杀敌,就不能龟缩富贵乡!”
“好孩子,你要做,就去做吧,爹爹一直陪着你呢。”
“谢爹爹!”贾琏叩首。
贾琏自此入了罗元义的麾下,贾赦在旁保驾护航。
贾琏杀敌勇猛,军职不断升迁,罗元义和贾赦也是好友,曾问他:“这孩子在战场上很有天分,可他不知道战场不止在这里,还是心思太单纯了。”
“不是有我吗?我会为他周全的。”贾赦道。
“就是因为有你才糟糕,你已是万家生佛的活菩萨,再有一个军功赫赫的儿子,陛下到底是陛下啊。”
“所以,我已经给陛下写信,求娶和安公主了。”贾赦淡淡道,和安公主是陛下的嫡幼女,皇后娘娘长子夭折,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和安公主,身份尊贵,又不与各方势力牵扯,皇后娘娘也乐意给女儿找一个名声好、实惠多的好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