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赦禅师,请起,赐坐。”皇帝温和道。
贾赦谢过陛下落座。
“听朕的侯爱卿讲,禅师能修复真定塔?”皇帝问道。
“不敢,未见实物,不敢妄言,不过私下里做学术交流罢了。”
“学术?是极,营造却是一门学问,看来不赦禅师对此道专研颇深,就请为朕修复真定塔吧。”皇帝轻描淡写道。
“遵旨。”
整个觐见的过程,加上说废话的时间,不超过五分钟。看见贾赦出来,侯万春压低声音道:“这么快,陛下说什么了。”
“让我马上修复真定塔。”
“那我们现在就去?”侯万春问。
“现在就去。”
小太监引着他们到万寿殿去,侯万春拉着贾赦,慢慢离小太监远了,又看旁边没有人,小声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我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不过一个臭和尚,值得陛下什么?”
“唉,当初你出家的事情闹得多大啊,陛下怎么也得过问两句吧。你家老爷子,当年可是简在帝心,又有救驾之功,当初贾政那么个废物都凭这老爷子两句话得了官位,更遑论你这个正牌继承人。”侯万春吧啦了一堆,总之不敢相信陛下就这么轻描淡写,什么都没说。
“陛下需要说什么?这世上早已没有贾赦,只有不赦,这是陛下对我的尊重。作为不赦,能为陛下分忧,陛下就赏;给陛下添堵,陛下就罚;无关紧要,陛下也不会关心。对事不对人,才是王者之道,令人钦佩。”贾赦打着太极,说着佛偈。
“成,成,我懒得说你。看,那就是真定塔,你去修吧,你要多久,要多少工匠,宫中是不能留宿的,要不你今天先看好了,明日开始吧。”侯万春指着面前的高塔道。
“行了,让人把柱子搬到七层,就别放人进去了,我清净看看。”贾赦道。
侯万春知道,做工程的人,有时候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因为他随时会心算,也不打搅他。等贾赦关门在塔里待了一段时间,侯万春想着快到吃午饭的时辰了,贾赦出家后就不吃荤的了,因此亲自到御膳房取饭菜。他们这种在宫中做事的,类似他,类似值班的翰林院学士,都是在御膳房领“工作餐”的,随侍陛下的翰林要高端些,御膳房会派人送。
侯万春想着,他也没事儿,吩咐手下看好塔门,自己去逛御膳房了。
约摸一个半时辰之后,侯万春提拎着一个食盒过来,招呼手下道:“你去把不赦禅师叫下来吃饭了,你们也去吃东西吧。”
他那个手下呆滞的看了他一眼,道:“大人,不赦禅师已经走了。”
“啊,这就走了,怎么不等我,饭菜不是白拿了,我还请了刘御厨掌勺呢,这个没口福的!”侯万春嘟囔着抱怨道。“对了,说好明天什么时候来没有?”
“明天不来了。”小官答道。
“哦。啊?不来了?”侯万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不赦禅师说塔身已正,已经有守塔的小公公去回禀陛下了。”手下知道为什么郎中大人一副被雷劈的样子,他也感同身受好不好,他们工部的人花了好几个月都没搞定的事情,人家一个时辰就办到了。
“怎么回事儿?”侯万春先跑远几步,观察塔身,好像是真的正了,又跑回来,噔噔噔,上楼去,看见七层那跟腐朽的柱子果然换成了新的,问跟着他的手下道:“他怎么做到的?”
“大人,下官也不知道啊,下官一直守在塔门前,没听见里面有工具敲击的声音,什么声儿都没有,突然,不赦禅师就出来说柱子已经换上去了,下官还不信,跑上来看了,才知是真的。”
“真的?”侯万春不敢置信道。
“大人,千真万确,塔门前守着的,可不止下官一人啊!”
……
养心殿内,正在批奏折的陛下突然谈起头来,确定道:“修好了,这么快,这才多久?”
下面跪着回话的小内侍道:“回陛下,确实修好了,用时一个时辰。”
“他怎么做到的?”皇帝就是不会修,基本常识还是有的。
“奴婢也不知道,众多守在塔门前的人,都没有听见刀斧开凿的声音,确实不知。”
皇帝挥退了小内侍,自语道:“倒是真有才干。”皇帝对如何快速安静的扶正塔身也很感兴趣,傍晚用过晚膳,还亲自去看了一眼,果真是修好了。
又听说了宫人回禀的关于“王者之道”的言论,对贾赦多喜欢了几分,命人赐下紫色僧衣,以示褒奖。
“真定构木为浮图十三级,势尤孤绝。既久而中级大柱坏,欲东北倾,他匠莫能为。不赦度短长,别作柱,命众工维而上。已而却众工,以一介自从,闭户良久,易柱下,不闻斧凿声。”这就是著名的《方技不赦篇》中的换腐柱的故事,莫说后人是如何议论纷纷,就是当时当世之人,也不知不赦禅师是怎么把柱子换上去的。
其中,尤以侯万春最为好奇。
不懂行的人看个热闹,或听个神话,过了就过了,像侯万春这种行家里手,自然要追根究底。他还不明白吗?塔高十三层,腐朽的柱子在七层,上面还有六层楼的高度呢?还没有听到刀斧削凿的声音,贾赦是如何办到的。
“恩侯,来,说说吧,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侯万春星星眼道。
“不说。”
“唉,这可不像你哦,你不是说学术流传,不可敝帚自珍,有交流才有进步吗?”侯万春敢来问,而不是像一般人一样感叹后就算了,除了和贾赦熟悉外,最重要的一点是知道贾赦不像世人那样认为,好东西该收藏起来,所谓“祖传秘方”“不传之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