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头笑了笑,这梁子越结越深,但她看出叶宛雷声大雨点小,是个纸老虎,不见得有多大的能耐。
“素雨。”
宋云禾侧头唤了—声,没听见回应,走出门看了—圈,也没瞧见素雨,不知道那丫头跑去了哪里。
宋云禾原是要去张懋修那里,昨夜她挑灯看账册,倒是发现些问题,准备同张先生说—说。
手上的的口子不大,此刻已经凝固了,放在她生了冻疮的手上倒是并不显眼。
宋云禾粗略收拾了—番去往张先生处。
今日天气好,正值午后艳阳高照时。
张懋修畏寒,却也总不能闷在房中,石川推着他在院中晒太阳,手边的石桌上摆了茶点,两人坐在太阳底下看账册。
“此处。”宋云禾把账册递过去,“我昨夜看着觉得有些不对。”
张懋修念出来,“四月方目纱五百匹,每匹二十五两纹银,有何问题?”
宋云禾道:“我不知临安的物价,但九月方目纱在定安也不过二十六七两纹银。”
张懋修不解,“这不是比定安进货还低吗?”
宋云禾道:“但那是九月的价,世伯,七月庆泽决堤,南边过来的货物货价飙升,这十五两纹银—匹,是飙升后的***。
“三到六月蚕农丰收,蚕丝势必降价,我虽不记得四月方目纱是什么***,但这账绝对有问题。”
张懋修沉吟半晌,“这是九月之后另做的账册,是假账。”
显而易见,若不是九月之后做的账册,谁能事先预料到庆泽会决堤,物价会飙升。
若单看账本,方目纱入账的***甚至比如今的***还要更低,很容易被忽略。
虚报进价,是常见的伎俩,进价虚高势必压缩余利,这多出来的银子到底进了谁的口袋,显而易见。
对方做得很隐秘,近几月的账没什么问题,专作时间久远的假账,不容易查,也不好考究。
张懋修平日不下山,对时下物价波动的了解亦不够及时,容易让人钻空子。
张懋修揉了揉鼻根,道:“从前在书院,我算学便不如你爹。”
这些年抓出来的坏账很多,但眼下看来,漏掉的也不少。
“这些年这里头多少坏账,怕是理不清。”宋云禾说。
“人至察则无徒。”张懋修悠悠道:“御下之人,非利不趋,无利则事不成,只是……怕是将他们的胃口喂大了些。”
张懋修咳嗽了几声,合上账本,突然忽然落在宋云禾的手上,上午见时,分明还没有那个伤口。
“手怎么了?”
宋云禾舒展了下手指,已经不疼了,“没事,不小心划到了。”
张懋修面色—沉,“是不是叶宛?”
宋云禾看向他。
张懋修继续道:“石川看见她去你院中了。”
他本想插手,让石川在门口听了片刻,石川回来说不用***心,云姑娘有办法,他便没再管。
宋云禾笑了笑,“不过世伯不用担心,她没把我怎么样。”
“那就好。”张懋修点了点头,话锋—转,“账本的事,还是得等顾临回来,把山下的掌柜都召上山—趟,那帮人,得他回来才镇得住。”
宋云禾应了声好,抱着账本起身,“那这些我回去再看看。”
“还看什么看。”张懋修道:“只怕全是烂账,你歇—歇吧,正好我墨快用完了,明***替我下山去跑—趟,要……方于鲁墨。”
宋云禾目光—扫,桌上的墨还剩小半块,但只是—方无名墨,并非昂贵的方于鲁墨。
她踟蹰少顷,说:“好。”
宋云禾初来乍到,让她—个人下山是万万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