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想说的话实在太多,他还没来得及选好哪句先开口,就先听见冷厉一声:
“来人!沈世子豢养私兵,未经允许擅闯皇宫,胆大包天围剿东宫,即刻将人押进诏狱,稍后由朕亲自发落!”
少年脸上的喜悦不可置信地僵住了。
他瞪大眼睛望向眼前面容冷峻的帝王,根本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直至被押送离开都还没有回过神,他还在扭头固执望着那个他倾慕多年、推心置腹的爱人。
直到被拉出大门,少年终于惶恐反应过来,江瑢予是真的要把他关进诏狱。
“为什么,陛下!是我哪里做错了吗?!陛下!还请陛下告知我原因,如果我有错我什么都愿意改!!”少年清脆的叫喊回荡耳畔。
江瑢予一动不动如同一具雕塑,半晌,他才沉痛地一闭眼。
一如当年。
翌日,江瑢予亲召盐使长丞。
李长丞心细如发,甚至体贴入微地将账簿一并带了来。
江瑢予只随手翻了两页,便信任地将账簿阖上随手一搁,展颜笑道:“李长丞做事朕一贯放心,账簿朕就不看了。”
“谢陛下信任。”李长丞眼神闪烁,不敢和江瑢予直接对视。
他不知道今日陛下忽然召见他是何意,虽以往也偶有召见,但毕竟是少数时候,像今天这样郑重其事地还真是头一遭,尤其是不久前王管家才敲打过他,李长丞少不得心中一惕,甚至都已经打好腹稿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回答陛下问话。
谁知江瑢予倏然话锋一转,随口道:“李长丞做盐官也做了好些年了吧。”
“是,臣任长丞一职已七载有余。”李长丞小心翼翼答,不知江瑢予这是何意。
“七年啊,那确实很久了,最近户部侍中告官回乡,朕正愁找不着人接替这一职,朕瞧着李长丞倒是合适,不知道长丞意下如何?”江瑢予笑意吟吟抬眼看了过来。
江瑢予称帝三载,其手段远称不上狠厉,他对下臣常是这样一副笑意吟吟好商量的模样,以至于总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错觉。
而为什么说是错觉,因为自江瑢予登上高殿之后,朝中不少官员起初并不把这个年轻皇帝当一回事,结果莫名其妙地就被架空了权力,轻则落个辞官回乡的下场,重则项上人头不保。
甚至能在短短三年间就和扎根多年基础深厚的丞相分庭抗礼,再愚蠢的人也该有所察觉了,从此再没人敢在这个年轻的帝王手下放肆。
“微臣叩谢陛下!”李长丞大惊,却不敢随口应答:“只是下官资历尚浅,户部官职重大,臣唯恐自己不能胜任,还请陛下妥善考虑。”
江瑢予被拒倒也不生气,依旧弯唇莞尔:“无妨,所幸林尚书是个能干的,一时半会倒也不着急,你可以好好想想。”
“多谢陛下。”
一场谈话下来,李长丞冷汗浸湿了整个后背,两股战战险些站不住,还好被外面伺候的小太监一把扶住了,这才不致御前失仪。
也是在这一刻,李长丞忽然意识到了这位年轻帝王的可怕之处。
皇帝有意提携他擢升的事情他压根不敢往外透露半个字,历经徐临海一事,相爷已经对户部尚书林之远起了疑心。
倘若在这时,他又调转户部,无疑是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李长丞再回头看御书房,乍然间背脊一凉,寒意丛生。
这厢的江瑢予甫一接见完李长丞,另一边沈韫在当值时正巧碰上王管家,被他客气地请入相府,聊喝一杯薄茶。
“沈统领年少英才,相爷也一贯爱惜沈统领这样的俊彦之士,可惜总不得机缘,现下好不容易碰上沈统领,相爷让我不管怎样都要请沈统领进来坐坐。”
“哪里,是我早该来拜会相爷才对。”沈韫给足了王管家薄面。
果然,王管家闻言面色一脸愉悦,不禁感慨起来:“说起这事,连老奴一个下人都看不过去了。要不是当年出了那档子事,沈统领袭承世子爵位,今天又何至于此。哎,还好还好,如今都过去了,统领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是老奴多嘴了,沈统领莫要往心里去。”说完王管家立刻做出说错话噤声掌嘴动作。
沈韫配合地拦住他:“王管家这是做什么,这话原也没错,若不是时局所迫,谁又愿意走这一条独木桥呢。”
王管家看沈韫话语间尽显苦涩之意,心里又多了一份把握,同时,也难免对沈韫生出几分轻蔑,武功高强又何妨,战功煊赫又怎样,还不是个和他那个短命爹一样好拿捏的匹夫。
就在他暗自思忖的时候,两人已经走到会客厅,王管家赶紧一伸手恭请沈韫进屋。
夏立淳正坐于堂上,瞧见沈韫,立即平易近人地上前笑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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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江瑢予召见李长丞之后,这人就像销声匿迹了一般没有一点水花。
当然,他在市场上做的那些事一切照旧,御史因为这事恨不得天天进宫找江瑢予商议,甚至着急上火到嘴巴都磨出水泡了。
江瑢予倒是耐心至极,半点不担心。
就在江瑢予差人用一盅雪梨下火羹送走御史后,他忽然想起来件事,问高福:“沈统领最近如何了?”
高福眯起眼笑道:“世子这段时间进宫进的很勤,就是可惜陛下政务繁忙,不然陛下正好可以和世子一起共进晚膳,世子在时陛下晚饭都能多吃些呢。”
江瑢予装聋作哑当没听见,继续埋头审批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