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如“陛下夜夜安寝都要靠安神香来助眠”“太医精心熬制的补药被陛下偷偷倒在了花盆里,花都被淹死了十几盆”“陛下连西域上贡的顶级雪燕都不吃,御膳房熬的补品全都赏给了值夜的小太监,那小太监短短一月竟然重了十斤!”此类,不胜枚举。
沈韫听的额角一抽。
登时怒目而斥:“这怎么行!陛下怎么可以这样,身为一国之君,简直太不像话了!不行,我现在就要去面见陛下!!”
高福一抹眼角,满脸鼓励地望着他,那意思是“你快点进去啊!”,沈韫气势汹汹往前走了两步,旋即又默不作声退了回来。
“你先进去跟陛下通传一下,不然我进不去。”声线陡弱。
高福:“……”
高福在沈韫备受期待的目光中艰难挪步,最后不得不鼓起勇气一马当先。
沈韫听着高福在里面通报,看不见江瑢予表情,不过没有多久,他就听到江瑢予一句淡淡的“叫他进来吧”。
沈韫成功进了御书房的门。
他进来时江瑢予头都没抬一下,只问:“你有什么工作要向朕汇报?”
沈韫行了一礼,随后道:“臣想向陛下禀报,今日京畿治安良好,无不法事件发生,臣还揪出了几个探子,重新加固了京畿边巡防备工作。”
“嗯,做的不错。”江瑢予闻言一点头,抬眸看向他,“你还有别的事吗?”
沈韫视线往高福那边瞥了过去,高福强顶着两道灼热目光,奋勇挺身:“陛下,您该用晚膳了。”
“……”
“就算您不用,沈统领也是要吃饭的,沈统领辛苦一天,还要长身体呢,他不能不吃饭。”高福语无伦次说完,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口不择言些什么了。
被说还要继续长身体的沈韫:“……”
江瑢予眼神似笑非笑地在两人身上逡巡一圈,沈韫简直想扶额,然而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只好梗着脖子硬说:“是的,陛下,微臣还未用饭。”
说完紧张屏息等江瑢予发话。
就在他以为江瑢予会说“你饿了为什么不自己去吃饭”,或者“你用不用膳关朕什么事,自己的事情都安排不好”之类,结果却听到自然一句“叫人传膳吧。”
沈韫不可置信猝然抬头,江瑢予已经站起了身,白皙冷秀的面容在烛光映衬下竟然显得十分柔和。
那一瞬间,沈韫仿佛出现一种江瑢予正在温柔注视他的错觉。至于为什么说是错觉,因为下一刻,江瑢予公事公办的声线便随之响起:
“正好,朕也有事要问沈统领。”
江瑢予走至沈韫身前,一张漠然到无可挑剔的秀丽脸庞古井无波,仔细看去,甚至隐隐带上一抹不易察觉的冷意。
沈韫的一腔私人情绪瞬间被兜头浇了个透,他沉默跟上江瑢予到外间用膳。
高福准备的动作十分迅速,完全看不出来他其实是个上了年纪的太监,两人走这几步路的功夫,晚膳就已摆了满桌,琳琅满目目不暇接,显然是准备良久。
江瑢予不在意,沈韫也垂头耷脑无精打采的。
突如其来的沉默气氛让高福一下子哑了言,他只好当自己是个无形的布菜工具,不停给两人夹菜,要不是担心江瑢予不好好吃饭他也不会夹在两人中间这么尴尬戳着,进退两难。
好在江瑢予及时开口,“高福,你先下去吧。”
“是,陛下!”高福瞬间如释重负,放下公筷飞快出门,其速度之快堪称平生之最,临走前还不忘体贴地为两人关好门。
江瑢予夹了一块枣木熏鸭慢条斯理吃着,中途不忘觑了眼沈韫,“不是要吃饭吗,吃啊。”
沈韫这才动箸,开始吃了起来。
“朕听说你最近和翰林院来往甚密,怎么,是有职务上的交叉吗?还是有其他困难没有及时告知朕的?”江瑢予语气平淡,仿佛真是闲聊。
然而沈韫却知道,这位多疑的陛下开始盘问了。
京畿边巡和翰林院自然是八竿子打不着,没有半点职务交叉,唯一联系的纽带不过是他和顾绯书的关系,但这无关紧要。
沈韫谨慎回答:“没有。是臣在翰林院有一好友,时常往来而已。”
“好友?怎的没听你提过?”江瑢予神色微动,抬眸朝他看去。
“只是个普通朋友。”沈韫声线有些低。
江瑢予有时问地太多太细,总会给他一种他还在乎自己的错觉,然而沈韫知道,眼前这个人并非出于此因,那不过是帝王天生的强势掌控欲作祟。
尤其是江瑢予对他。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想就旁人的事多说。
江瑢予见他不想再谈,眉间一冷,什么普通朋友连谈都不能谈了。
江瑢予冷声提醒他,“翰林位置紧要,朝廷上不知道多少目光盯着,就连丞相也特意着人下过请帖。既是普通朋友,若无要事就不要来往了,免得落人口舌徒生事端。”
“是。”沈韫手指紧紧抓住竹筷,用力将心里酸涩情绪镇压下去。
江瑢予乜他一眼,看他这般,将要出口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到底还是吞了回去。
他放轻声音,温声道:“吃饭吧。”
沈韫心里因这三个字一下子差点决堤,他大口吞了一口饭这才勉强稳住几欲外泄的情绪。
翌日,早朝过后。
高福几次三番偷瞄江瑢予神色,见他状态正常,这才放心。天知道昨晚他在外间候着有多心惊胆颤,想进去看看情况又怕自己多余,好不容易等沈韫出来,问他话也不说,真是急死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