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卿眉棱一挑,眸光微动。她突然发觉骊云公主拔弄是非的手段简直润物细无声,十分高明。
骊云公主继续火上浇油,意味深长道:“皇太女殿下早已过及笄,十八即该亲政,如今离摄政王您还政时间不到半年。太上皇夫这个时间撂挑子选了妹妹你来摄政,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苏明卿微笑着摇头:“姐姐即知晓叶逸是太女殿下生父,身为宗亲更该避嫌,却反而一而再再而三来向我要人,这样不是更奇怪吗?”
骊云公主被噎住了,她忽然醒悟过来苏明卿在担忧什么,一双美目顿惊诧的瞪视苏明卿:“原来妹妹是在担心他日皇太女亲政,本宫会将叶逸扶正为驸马,之后以太女殿下继母自尊妄图干政?妹妹大可放心,本宫早已远离政治中心,绝没有那样的念头。”
“姐姐,您也知瓜田李下”苏明卿笑的更甜了:“您的驸马名声虽不大好,但也是名门望族,战将出身,为了与你成婚这才放弃军中职务,这么多年陪姐姐苦守皇陵,也算是痴心一片。姐姐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已经拥有的,却偏要伸手摘那带刺的花?”
骊云公主听苏明卿口口声声揶揄自己负心驸马,心中恼火,面上却淡淡:“看来本宫刚刚跟妹妹一番剖心,都是白费唇舌。妹妹疑虑甚重,本宫却是真心爱重叶公子,只想给他一个归宿罢了。”
“没错,本宫不止疑姐姐一个”苏明卿竟不给骊云留下半丝钻话缝的机会,直白道:“自先帝薨逝,借口奔丧滞留数月未曾离京的皇亲们,炎都有一个算一个,都让本宫不放心。”
话音落下,啪嗒——,苏明卿手中的梅枝断成两节:“哎呀”她惋惜的看了眼手里的断枝,又将枝头花儿掐下揉成一团。
“再者,叶公子被先帝宠坏了,如今可是匹烈性子胭脂马。”苏明卿抬手将揉碎的残花洒落于骊云公主跟前的桌面,笑着说:
“他若去了姐姐府上指不定还要寻死觅活,每日思念先帝,夜夜以泪洗面,姐姐又何必委屈自己硬吞这被已先帝揉烂了的小玩意?不若这样,本宫再赠你十名男侍,姐姐早些带回去皇陵享清福,看在本宫面子上,驸马就算心中再不痛快也只能容下他们,那才是数不尽的快活。”
“你”骊云公主语结。
“姐姐,要留下一起用午膳吗?”苏明卿已准备送客,没曾想骊云公主竟依旧端坐不动,似乎还真想留下用膳。
苏明卿眉心微微一蹙,却也不动声色,与骊云公主沉沉默对坐着假装赏花。
没一会儿,内侍来报,礼部众官员求见,为下旬宫内的迎春宴来向苏明卿报备章程。
眼见骊云公主不动如山,苏明卿只好一起在花厅见了礼部的两名侍郎。
苏明卿表示一应安排皆按旧例即可,但因先帝丧期未过,胤月宫不好闻丝竹之声,迎春宴地点便挪至别殿举办,往年的热闹戏也不必再点,只选些清雅的戏班入宫,所有曲目,先让太上皇夫过目点选。
“总之今年迎春宴本宫希望不闹不喧,却要有些趣味才好。”
苏明卿刚刚表态完,一旁做壁上观的骊云公主忽然开腔:“摄政王千岁既如此想,那本宫便向礼部两位卿家推荐个有意思的小玩意。”
礼部两名官员立刻恭敬道:“请公主殿下赐教!”
骊云公主:“就是现在正流行于皇都的云宫戏。”
苏明卿心中一动,这云宫戏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
骊云公主于此时看向她:“这云宫戏传自东域,表演者不少都是红发的胡人,乃是一种幻术表演。厉害的能众目睽睽下突然消失,又能钻天入地,现场种瓜得豆,据说还曾有上天摘星星的,颇有些神奇意趣。”
“云宫戏”苏明卿轻声重复着这几个字,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想起就在今日早朝时便听过那名大理寺少卿俞三省提过云宫戏,跟一些奇怪的失踪报案有关。
苏明卿内心警觉起来。
骊云公主继续说道:“本宫记得叶逸叶公子十几年前也曾经参演过一场云宫戏,当时他尚且年少,跟着戏班入宫表演,在台上唱了一支曲儿名叫《梦烟雨》,直到如今,本宫依旧记忆犹新。”
“梦烟雨,好曲名啊!烟雨朦胧入梦来,轻歌曼曲绕心尖。十多年前的叶公子,该多么少年英气。可惜本宫未能亲眼见到叶公子当年风姿”
苏明卿轻笑一声:“若见了,只怕也如姐姐这般呵”苏明卿掩唇一笑,不屑之意从眼角眉梢流淌出来。
骊云公主脸上笑意一凝:“唉,t旧日之事本宫原是不愿拿出来随便说。但若是叶公子肯再演一次《梦烟雨》,想必今年的迎春宴会很精彩吧。”
苏明卿暗道一声来了,骊云公主竟是在这儿等着。
骊云公主话赶话说到这儿,苏明卿不免也起了几分好奇心:“听姐姐这般推崇云宫戏,本宫倒也有兴致想瞧瞧这幻戏究竟如何有趣。只是不知道叶公子现今若再登台,是否合适?毕竟他如今身份尴尬,本宫今日罚了他回邀月殿静心礼佛,闭门思过。”
骊云公主脸色微沉,看向礼部那两名坐立不安的官员。
此时苏明卿早已看明白,这两位礼部侍郎定是早就被骊云公主收买,这才专程前来胤月宫问迎春宴章程安排,否则今日早朝不问,为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骊云公主入宫时掐着点儿“正巧”碰上?
不等骊云公主与两名礼部官员再次开口,苏明卿立刻拍板道:“长公主殿下既有兴致听曲,叶公子自然应该奉陪!便请一支最好的云宫戏班底入宫,至于叶公子是否参与表演,还得你们礼部先问过他本人意思,若愿意,本宫不拦着。”苏明卿不动声色瞥了眼礼部官员:“迎春宴的筹备,就按刚刚所拟的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