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眉目清浅柔情的姑娘,穿一身白,单手持着伞娉娉婷婷走在水泥路上,然后,她停在了铃铛面前。
铃铛下意识后退一步。
她看清了姑娘伞下的面孔,又是许平。
惊讶一瞬,她又释然了。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也只有许平会来。
只有许平,哪怕下了那么大的雨她也要特意来看自己的笑话。
一伞之隔,伞内是她烟笼月般的出尘鬼气,伞外是瓢泼大雨的冰冷寒气。
许平怜悯地看着她,好似在看一只落水的潦草小狗。
铃铛僵硬着身体回避掉许平的视线。
再见许平,她心里最先升起的不是害怕,是另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许平那样的干净纯洁,像是一朵不染纤尘的茉莉。
如果……如果她还活着,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铃铛也说不清,她蜷了蜷小指,低下头默默把自己沾了污泥的手藏到背后。
她沉默着绕过许平,想继续往前走时,伞面却兜头罩了下来。
许平扯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步伐截停。
“小铃铛,这样回去的话又要哭了吧。”
许平的声音在密集的雨点下更清楚了,似风铃悦动,婉转着纠扯住铃铛。
“和你没有关系。”铃铛听到她的声音发着涩,是艰难从喉间挤出来的声音。
不想许平看出她的惶然,铃铛背脊挺得很直。
“拿着。”许平轻笑一声,将伞柄塞进铃铛的手里,连带着,还有一颗光滑的圆球。
铃铛浑身更僵,她机械的攥住伞柄和圆球,夏日的雨将她身上打湿,冷意覆身,她却从许平的指尖觅得一丝暖意。
如同暴雪中的火光,让她心尖不住发颤,忍不住靠近那点微弱火光。
铃铛默然想,一个披着人皮的鬼,也会有体温吗?
“你要干……”她的话被柔软布料触上皮肤的触感打断。
铃铛惊讶地看着许平脱了外套给她擦脸。
雪白的衣服上瞬间沾上了污泥。
铃铛这才知道,原来她的脸上也沾了泥土,许平坟上的土。
如果她知道这是她坟上的土,还会这么淡然吗?
她不自禁抬眸去看许平,心想,为什么呢?
她动作细致轻柔,眸间是些浅显的心疼,好似擦的不是铃铛染了泥的脸而是一颗蒙了尘的宝珠。
铃铛竟然将心里话给问了出来,为什么要怎么做呢?
“另一只手。”许平也只敛眸对上她探究疑惑的目光,笑而不答,又低头去擦铃铛的手。
暖意来得更明显些,指尖穿过布料无意相撞,隔着一层薄薄的皮,她能感受到许平身上的热意。
在这片大雨倾盆的庄稼地里,她比自己还像一个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