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消息的丁爷很快赶了过来,几个得力的手下分别出面与警方和媒体交涉,许多义字堂的弟兄也陆续赶到,医院里闹哄哄乱作一团。
雷霆紧张地坐立不安,一支接一支抽着烟。直到丁冉被烟气呛得咳嗽起来,他才不情愿地将烟头掐灭。雷霆发现丁冉的手一直扶在肩膀上,隐约记起先前推开他之后似乎听到很大声响,应该是撞到了,赶紧小声询问道:“肩膀不舒服?是不是伤着了?”
丁冉心情烦乱地摇摇头,眼睛直直盯着急救室的大门,眉头深锁。
忽然,亮着红灯的门被从里面推开,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负责急救的医生走出来,一脸遗憾地对丁爷说:“丁先生,十分抱歉,病人受伤太严重,我们已经尽力了。他还有一点儿时间,想最后见见您……还有一位叫雷霆的先生。”
丁冉长长出了一口气,紧绷的精神一下松懈下来,软软跌进了椅子里。
当大马小马被接来医院的时候,马奔已经咽气多时了。两个孩子进去见了父亲最后一眼。小马痛哭不止,嘴里不断叫着:“老爸,老爸快醒来啊!老爸不要丢下我和哥哥!我以后都听话,不要那么多零用钱,也不打架了!不管你骂我多凶,我都不顶嘴!老爸我错了,我以后都乖,求你看看我!”
而平素温和内向的大马则表现得异常坚强,咬着嘴唇拼命忍住眼泪,抱着哭到崩溃的弟弟,不让他去拉扯马奔的尸体。
丁冉从半开的门缝远远望着那一朝失怙的两兄弟,浑身一阵僵硬。八岁时的那一幕,再次浮现在了眼前,满屋子的血,爸爸,妈妈,都变成了冰凉的尸体,表情麻木身姿诡异地望着他。丁冉止不住打了个冷战,一件外套立刻披上了他的肩头,恍惚着回过头去,身后不见人影。衣服上散发着淡淡的烟草味和温暖气息,那是雷霆的味道。丁冉不自觉拉紧衣襟,向后缩了缩身体。
马奔的尸体被送走后,丁爷郑重交代下来,如今义字堂口的一应事务,都交由雷霆全权处理,连带马奔的身后事,也由雷霆经办。
同生会虽是江湖社团,却组织严密、纪律严明,有着详细的等级、升迁制度,仿若一个大型集团公司。帮会下辖忠、孝、仁、信、义、平、天、地、至、尊、等等数十个堂口。所有堂口都是独立运作的,各有归属,因此堂口之间也会因争地盘和生意而发生冲突。
义字堂规模不算很大,实力也并非最强,却是丁爷嫡系,多年来深得信任,因此堂主之位举足轻重。丁爷能点头雷霆主理事务,无形中已是认可了他。看来,马奔临终前的一番托付起了很大作用。
这一步有惊,无险,到底是成了。
马奔的葬礼被雷霆操办得十分风光,帮会里有头有脸的叔伯长辈悉数到场,众人对于雷霆的办事能力都十分赞赏。丁冉也一直守在大马小马身边,陪着马奔走完了最后一程。灵堂上悬挂的那幅黑白遗像中,马奔脸庞微侧,笑得宁静慈祥,正是出自丁冉之手。
葬礼之后,关于两匹马驹的安置问题,雷霆和丁冉之间有了小小的争执。
按照丁冉的规划,两个孩子还小,正是努力读书的年纪,应该帮他们俩请几个补习老师,等功课跟上一点,再申请名校,之后便可以顺利的升入名牌高中,考进一流的大学。到那时心智成熟了,再考虑走什么路,选择也多一些。
可是雷霆却认为,十三四岁的年纪正该无忧无虑玩耍才对,犯不着那么辛苦。他满不在乎地说:“读书读书,读得越多人越傻。我也没读过什么书,照样混得很好,每天开开心心。”
丁冉不满地瞟他一眼:“谁都像你?”又轻笑着嘟囔道,“野狗一样,扔哪都能活!”
雷霆贱贱一笑:“这是表扬我生命力顽强吗?是吧?还是你知道我。”
商量来商量去没结果,只好交给两个小朋友自己决定。小马率先表态:“饶了我吧,我最见不得书本,一看带字的东西就头疼。霆仔哥,要不我跟着你出来混吧,我爸带我去靶场打过枪,我枪法可好了!”
雷霆得意洋洋冲丁冉显摆道:“看看,这可是小马自己的意思。”被瞪了一眼之后,又立刻教训起小马来,“你他妈才多大!你爸把你交给我,不是为了让你早点当流氓的!先滚回去念书,等你长大点,起码……嗯……高中毕业吧,到时候再看你有没有资格跟着我!”
小马一脸的不情愿,大马则懂事地说道:“我听冉哥的。不管怎么说,现在努力一点,免得将来后悔。就算想帮忙霆仔哥,也要有本事才行。我想霆仔哥手底下并不缺能打能拼的人,今后真想做大事,还得靠脑子才行。”
一席话说得雷霆目瞪口呆,指着大马问丁冉:“这是你教他说的吧?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给施了什么法?”
丁冉指指自己的脑袋,耸了耸肩,投来一个不以为然的眼神。
小马站在雷霆身后,歪愣着脑袋瞪着哥哥和丁冉,嘴巴恨不得厥到天上去。而丁冉旁边的大马,则任凭弟弟宣泄着不满,一脸宽和的笑容。
丁冉看着那处处对立却又相亲相爱的兄弟俩,有些晃神。如果有一天,大马小马知道自己所尊敬的“冉哥”本可以出手去救他们的父亲,却为了一己私心,为了捧他们最信任的“霆仔哥”上位,眼睁睁送马奔踏上了不归之路,他们又会……作何感想呢?
外岛一日游
上午十点,东三条大道上,一辆香槟色轿车全速行驶着。巨大的太阳在一栋栋摩天楼宇间奔腾跳跃,阳光透过建筑物的间隙,闪射在流线型的车身上。这抹瑰异的淡金色在城市鳞次栉比的玻璃幕墙上无声流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