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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式完毕,谢夭和李长安一前一后地慢慢走回青竹居。但见月光朗照,归云山庄寂静无比,偶尔几处还亮着灯火。
两人都没说话,李长安走在他身后,看谢夭的背影,看他浑身雪白,头上的发绳也从习惯的红色换成了白的,宛若雪人。
进了屋,谢夭点了灯火,正要抖落身上的寒气,忽然看见最顶上的柜门大开,他方才取剑时走得太急,柜门忘了关。走过去,正要关上,余光中看见柜子角落处亮光一闪。
谢夭心下奇怪,方才自己怎么没看见?柜子里太暗,也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谢夭伸手抓去,抓到手中,只觉得那东西又凉又润,如玉一般,摸清那东西形状,忽然一怔,不由失笑。
恰好这时李长安进屋,看谢夭一人站在柜子前发愣,奇怪道:“怎么了?”
谢夭转过身来,一手攥着那东西,背在背后,另一只手朝李长安勾了勾,笑道:“长安,过来,给你个东西。”
李长安奇怪地走近,笑道:“你别拿出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吓唬我。”话虽如此,仍然冲着谢夭,乖乖伸出了手掌。
谢夭笑了笑:“好东西。你师伯偷偷放的。”
他随即收敛笑容,将归云山庄的庄主印信,郑重地放到李长安手心。
第122章春又换(二)
大战之后第三天。
这天天气格外晴朗,天上见不到一丝浮云,中午竟然稍热。
一渔人提了鱼篓钓竿出来,极目朝青峰山上的归云山庄望去,但见青峰山那边安静无比,这才敢走出村子,去溪上钓鱼。
也不知这附近是不是有地火,即使深冬下雪,青峰山这附近的溪水从不结冰,照样流水淙淙。
渔人整了整鱼线,甩出钓竿,一边干活一边埋怨道:“这些江湖人,就是喜欢打打杀杀的,害我几天不敢出门。”
刚刚坐定,一个转头,忽然看见旁边草丛深处,伸出一只脚来。
渔人心下大惊,大正午的,却感觉周身阵阵凉意,手一抖,扔了鱼竿,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小心翼翼拨开草丛,忍不住大叫一声。
那是个人。
那人浑身湿漉漉的,身上衣服已经分辨不出颜色。不知是被溪水泡了太久,还是本就如此,肤色白得病态,双眼紧闭,睫毛很长,此时上面沾满泥沙。
他唇角还带着一丝笑意,脸上毫无狰狞之色,神态可称之温和安详。
即便如此,乍见此人,渔人还是吓得吞了口唾沫,蹑手蹑脚前去,先是用腿碰了碰他,见他毫无反应,再又靠近,手指放在他口鼻之下,不由得大惊,一屁股跌倒在地。
这人死了。
渔人缓了两秒,重又看去。只见那人右耳朵上戴着一紫色莲花耳坠,样貌又生得十分漂亮,料想不是普通百姓,只怕是江湖人士,青峰山大战时受了伤又跌入谷中,好好一个人就此断气,想到此,忍不住叹了口气:“造孽啊造孽!”
也不嫌弃他身上脏污,脱下身上衣服,替他盖上。
这时余光中看见什么东西一闪,渔人这才发现他手里还握着什么东西,翻转过他手掌,只见他手心里紧紧攥着一块玉佩。
那玉佩一看就是由上好的和田玉雕就,雕的是一只振翅欲飞的仙鹤。
渔人贪心顿起,看了看那人紧闭的双眼,又看了看他手里的玉佩,道:“我替你收尸,这就算报答,好吧?”咽了口唾沫,朝那玉佩抓去。
不曾想那人五根手指如同五根铁钳,死死攥着那块玉,渔人又是去掰他手指,又是使劲抽那玉佩,竟然纹丝不动。
渔人叹了口气,一抬头,正对上那人唇边微笑,想来这玉佩对他十分重要,叹了口气,道:“这也罢了。”把他手藏到背后,又回村叫了几个青年,几人一起,将那人葬在了桃胶村外。
半年之后。
一青衣人拎着招牌,招牌上绣着“神医妙手,药到病除”八个大字,腰间挂着一紫色莲花玉佩,出现在一西南边陲小镇。
那人右足微跛,却不拄拐,仍信步走于集市之内,走到集市尽头,在自己的小板凳上坐了,伸直那条伤腿,闭上眼睛晒起太阳来。
有人在他摊前驻足,道:“当真药到病除?”
那人缓缓睁开眼睛,看那病人一眼,道:“我这辈子,手下就死过一个人。”
那行人道:“那好极了!你有这般医术,师承何处?怎得做了这赤脚医生?”
那人道:“在下一江湖游医,哪有什么师承?”目光掠过那行人的脸,忽然坐直了,凑近了他脸道:“这位客官,我看你印堂发黑,可是不祥之兆,要不要买点我的药?”
那行人大惊失色,道:“此话当真?”
那人又笑着歪回躺椅上:“哈哈,骗你的。”
行人气得用手指他,道:“你!”但见那人毫不在意,又一转念,想到此人并非本地口音,便问道:“喂,我听你不像本地人,怎得到了这偏远地方来?”
那人摇摇头笑道:“我马上也要走啦。这地方没有我要找的人。”
行人本就心中有气,听他这么说,故意道:“这天下之大,找一个人上哪找去?就算那人死了,你也未必知道!”
那人笑道:“他没那么容易死。”
行人说完,见他神色依旧淡淡笑着,又感歉疚,想了一下道:“那你要找什么人?说来听听,说不定我曾见过。”
那人笑道:“我在找一个耳边戴着莲花耳坠,下颌尖尖的人。”
又过一年。
那年开春,柳枝抽出新芽,青竹居的桃花树也长了新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