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我,绝不会做下如此动摇根基的事。”计安看着他,语气淡淡:“皇叔在位二十三年,一次都没去过西州大营吧?我父皇在位不到三年,就去过四回。所以你只知西州大营拱卫京师,是京城的最后一道屏障。却不知西州大营有太祖亲自写下的三不争,只要西州大营始终奉行这三不争,就会是皇上手中最大的底牌。就比如眼下,若没有喻元历之事,你本可以向西州大营求援,我就算拿住了京城所有兵力,也抵不住西州大营的勤王之师。”
看着皇叔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计安也就不说若真走到那一步会有的应对之策,心情不错的又补了一刀:“西州大营本是你最大的倚仗,可惜,你自己把这倚仗给拆了。”
张超忍着没转头去看安殿下。
皇上完全不懂西州大营存在的意义,不知道太祖当年创建西州大营,并定下那三不争,就是为了后代子孙万一在京城遇同室操戈之时,只要有西州大营支撑,皇室正统就可落于不败之地。
先皇当年懂这一点,所以愿意和西州大营亲近。
现在,安殿下也懂。
张超心下渐安,只要安殿下懂,那西州大营的地位就不会动摇。
只要把喻元历带来的漏洞解决好,张家的地位便也稳固。
皇帝却也不好糊弄:“朕不想听你东拉西扯,朕只想知道,你在这件事上会如何做。”
“我会依大佑律法行事,若无律法可依,那就重新制定,在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时有法可依。大佑每三年一次科举,朝中聚集着如此多栋梁之才,什么事做不成?!”
计安声音清朗,干脆利落,却又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蛊惑,让人听着就热血沸腾,科举出身的臣子都挺直了腰。
此时的计安眼中仿佛有光芒万丈:“哪一个读书人心中没有抱负,哪一个练武多年的人不想做大将军。皇叔不如反省反省自己,在位二十三年可有好好用他们,可有正眼看过他们,可看得到他们壮志不得酬的苦闷,可知道他们呈上来的一道道于大佑有益的折子,君王一眼不曾看过的灰心。”
计安的眼神落在其中一人身上,那是翰林院的陈学士。
“我曾在翰林院任职一段时日,那里的老翰林个个都是饱学之士,有的年纪已经很大了,谁还记得他们年轻时是打败了多少人才能进入到翰林院。他们不会钻营,不擅长袖善舞,就在那翰林院里一年年蹉跎,是他们愿意的吗?不可惜吗?”
陈学士听得眼眶发热,翰林院是个好跳板,从这里跳出去的前程都不差,留下来的都是不擅长用跳板的人。
他年轻时离开过,后来倦了,累了,便又回来了。之后再不曾离开过,尽己所能的护着那一方安稳,护着那些不擅钻营的老翰林。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人看到那些整日与古籍为伍的人。
好啊,真好!
第528章最后试探
皇帝眼神阴鸷,一颗心仿佛坠入无底深渊。
自计安身份曝光,他就没有一日不想杀他,只有杀了计安,他心里才能安稳。
但要说心底有多把他当回事,却也没有。
会读书,会打仗,确实有些本事。
可计安有一个最大的劣势:他在民间长大,未接受皇子教育,也未在君王身边耳濡目染过,没有被皇权熏陶洗礼过,没有亲眼见识过君王不动声色的平衡之术,也没见识过让人俯首帖耳的御下之道。
计安就算再聪明,也需要时间来学会这些,只要不给他继续成长的机会,他就不足为惧。
在今日之前,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可刚才计安这番话让他知道,他以为的那些短板劣势,计安没有了。
可能是在外这大半年长进至此,又或者他之前就无师自通了,只是一直藏拙,成功让他小瞧。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让他心里生出了惧意——计安,是来向他寻仇的。
计安上前一步,离他的好皇叔更近一些,话里还带着笑意:“皇叔是不是以为,拖一拖时间,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就毁了?”
皇帝脸色又是一变,做这皇宫之主二十余年,就算此时被困住了,他也不会真就什么都做不了。
可计安敢挑破来说,那岂不是说明……
计安看着这样的皇帝,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并非在这皇宫中长大,更庆幸去战场上征战了近一年。
翻过高山,越过峻岭,渡过大河。
在生死间徘徊过,为失去袍泽难受过,为大捷欢呼过。
大口吃过肉,喝过酒,兴之所致耍过枪,也曾指着丹巴国的方向放过豪言壮语。
眼界宽了,心胸开阔了,再看皇叔那些手段,如同大人看一个稚儿,偏这个稚儿还以为自己藏得有多好。
若是他一直留在京城,不虞行走于天下,会不会有朝一日,不虞看他,就如现在他看皇叔?
只是这么想一想,计安就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不行,绝对不行!
他绝不能成为下一个皇叔。
谁规定了皇帝就只能困于皇宫?皇祖父在位时还常出远门呢,说不定就是去看望国师去了。
只要本事够大,镇得住那些魑魅魍魉,那他就可以活得自在一些。
就从这一刻起。
“事已至此,永亲王,皇室是不是该给那些枉死之人一个交待?”
永亲王看着他的眼神颇为意味深长:“你觉得应该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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