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我的刀呢!”营帐内顿时乱了起来,上一刻还在喝酒吃肉的乌丸族人慌急忙地擦擦手中的油腻,满世界找武器。
“这不可能!”乌丸大山依旧不信,在他的心里,贺兰定就是个胆小鬼,贺兰部落又人口凋零,怎么敢报复?!
“蠢货!”乌丸首领一巴掌呼在乌丸大山的脸上,大喝,“拿起你的弓箭!”事实就在眼前,再多的不可思议等到活命下来再说吧。
乌丸大山被一巴掌打醒,顾不上穿上皮袄,灌上一口酒,提刀出帐。
外头火光一片,乌丸族人仓皇奔逃。
镇兵装备精良更加勇武,探清乌丸部落的位置后就直捣黄龙,先是一通火油弹攻击。
箭矢搭载着包裹着火油的麻布袋射到乌丸营地,布袋落地,火油蔓延,只需丁点火星,火蛇见风而涨。眨眼睛,这座安宁的雪原部落化作了人间炼狱。
段宁分兵,“右队,北边围堵!”今夜,他要将乌丸部落一个不剩得全都留在敕勒川草原。
贺兰定与段宁并辔而行,隔着跃动的火光他看到了乌丸部落的惨状,那些在烈火中挣扎着的乌丸族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该死吗?他们无辜吗?自己是冷酷无情的刽子手、杀人魔吗?
贺兰定心中冰凉一片,他给不了自己答案。在这样的世道,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我没得选。
战事呈现一面倒的形势,怀朔镇兵杀得乌丸部落花流水。战斗起得迅猛,结束得也快,等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火势力渐小,战事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
士兵们开始补刀,将那些仰面倒在雪地里乌丸族人扒拉出来,对着心口、脖子要害处补刀,确保他们死得不能再死。
“将军!”士兵来报,扫尾结束,剩下的就是战利品的瓜分了。
士兵们浑身染血,那血有乌丸部落的,也有自己的。他们的脸上俱是欢喜,高声报告,“没想到乌丸部落如此富豪。虽然烧掉了不少东西,但是金子都在。”
火蛇过境,万物尽灭。可是真金不怕火炼,一片废墟中那些金灿灿的金子愈加显眼。
“还有马!”士兵喜气洋洋道,“竟然有不少乌孙马,也不知他们从哪儿得来的。”
乌孙马比敕勒川本地的马儿更高大,骨骼粗实,皮毛厚密,短跑强于本地马,长跑不逊与本地马种。适合短途近距离攻击的同时,也能适应长途奔袭。
“人人有份!”顿时欢呼声一片。
段宁很高兴,这样的丰收已然许久没有遇见了。
“舅舅,我就不要了。”贺兰定主动放弃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同时心里还打定主意要给将军府送去一笔厚礼。
“不缺你这点。”段宁道,“该是你的,你就拿着。”
“前夜被袭,贺兰部落损失不少吧,正好给弥补上。”
贺兰定笑道,“损失是有,但还过得去。就是死伤不少儿郎,人口越发稀薄了。”
“这好办。”段宁大手一挥,揽下此事,“过几日给你送些人口去。”
这厢,段宁和贺兰定大获全胜。另一边的大将军府上段长已经写好了上奏朝廷的奏章。
奏章上先是写自己驻扎怀朔多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为了促进胡汉融合,长女两嫁鲜卑部落。
总之,段家为了大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然而,长女薄命,不能继续为国分忧,年前逝世,留下儿女四人。
接着又写怀朔镇各家各部落的现状,言明诸人为国戍边,毫无怨言,一切都是和平安定的模样。
但是,总有几个害群之马不服国令。比如说乌丸部落,先是对贺兰部落不敬,这是对“勋臣八姓”的挑衅。又散布谣言扰乱北镇秩序,总之坏得很。
最后,写到主题:贺兰部落被蠕蠕人攻击,贺兰部落以少胜多,击退蠕蠕人。通过审讯,似乎蠕蠕人竟然是被乌丸部落鼓动袭击的。
作为镇将的自己自然不信,遣派镇兵去乌丸部落问了明白。结果怀朔镇兵还没有动手,乌丸部落竟是抢先反了。
“其有内情乎?”紧接着段长写下自己的推测:估摸乌丸部落是做贼心虚,知道自己经不起调查审问,于是抵死一搏——人都死了,话只能由活人来说了。
“战毕,缴金丸若干,良马五十三匹。”这数字是段长胡乱写的,根据贺兰定先前的情报,乌丸部落骏马成群,不下百匹。
“痛自刻责,俯仰天地,惭愧先人”紧接着是罪己书,言是自己治理不力,这才让治下发生了同室操戈的惨事。
洋洋洒洒一篇奏折写完,段宁和贺兰定也得胜归来。
“阿爹!”段宁兴冲冲闯进书房,一脸喜色,“您看这是什么!”
段宁手里拿着的是一枚小印章,刻着“智亮”二字,正是瀛洲刺史萧宝夤的字。
“是在乌丸部落找到的。”段宁惋惜道,“可以火太大,不然兴许还能找到书信往来。”那可就是实锤了。
“然后呢?”段长神色平静,淡淡问,“找到书信来往证据,然后呢?”
段宁嘴巴张张,如同一条脱水的鱼,傻愣愣地想:然后呢?
就算自己拿到了萧宝夤和乌丸部落的交易证据又能怎么样?萧宝夤政治地位特殊,凭自己能把他怎么着?再者,自己干嘛要干萧宝夤?大家无冤无仇的。
段长将那枚私印收好,将刚刚写好的奏折递给段宁。
“阿爹写得真好,文采斐然。”奏折写的是事实,又不是事实,可是即便朝廷派了御史台来核查也只能认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