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前,3001久违地做了一个梦。
他没有拥抱过任何人,也没见过章医生拥抱别人,因为想象不出那个场景,连梦都是混沌的。
当抬起手臂时,触碰到的不是冰冷的舱壁,而是带着温度的皮肤;当闭上眼睛时,不是她隔着玻璃罩观测他的心跳,而是他用耳朵贴住她的脖颈,倾听她的脉搏;当他呼吸时,属于她的气味会像海浪一样涌上来……
3001看见她淡蓝色的眼睛,听见她用前所未有的温和声音呼唤他。
章兆隔着实验舱的玻璃罩,注视刚睁开眼、神情恍惚的3001。
“起来吧,我们今天要去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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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在一栋老旧的两层小楼前停下。
这里是利博港最破败的区域,很多建筑都已经没有人住了,只留下流浪者活动过的痕迹。
3001坐在后座,望着手里的花束发呆。
上面有一张写了字的卡片,他认得那个字迹,是章医生写的,但他认识的字很少,读不懂卡片上写了什么。
周围的景色有些熟悉,但3001想不起来了,这些年他也很少有回忆过去的念头。
开门声响起,章兆从副驾驶位下了车,走到紧闭的门前,载她来的司机一同跟上。
司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3001能闻到她身上属于这片区域的气味,破败而浑浊。
他之前从未见过章兆和这种形象的人并肩站在一起,她身边环绕着的人总是穿着得体,谈吐优雅。
3001跟上,站在她们身后。
建筑门前的空地上已经被摆上了几捧花束,大多是廉价的假花,却被包扎得很用心。
3001看向怀中的花,它们白色的花瓣上还沾着水珠,散发着属于鲜花的香气。
章兆说:“来看方医生的人一年比一年少了。”
司机叹气:“不是大家不想来,是因为很多人都过得不好,有的已经来不了了。但是方医生的恩情我们都记着,否则当年也不会聚在一起商量着替她报仇。”
章兆忽然回头看了一眼3001。
她朝他招手。
3001走上前,感觉到那个司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章兆吩咐他:“把花放过去。”
3001照做,蹲下去的时候,一只膝盖触碰到地面,手撑在铁质的卷闸门上。
这里被打扫过,他的衣服几乎没有沾上灰尘。
他整理花束的缎带,把它摆在最中间。
他能感觉到身后的两道视线,但她们都沉默着,直到他要站起身了,章兆才开口。
“你身上的基因病曾经有彻底痊愈的机会,可惜那个更了解你病情的方医生去世了。我找到你的时候,你的病已经复发,并且变得很棘手——其实你一直是个棘手的病人。”
3001不知道章兆为什么和他说这些,他心里无端弥漫起一阵恐慌。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陌生的名字。
他习惯了规律的生活,最近在他身上、在他周围发生的变化太多了。
很多事情过去五年从未有人对他提起,但在今天来到这里以后,在章兆开口后,他大脑深处却隐隐回想起模糊的细节。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气味,熟悉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