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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杜宣缘不等他回答,接着道:“你要惦记着我也不介意你搬来和我住,毕竟我总对外说你是我的妻子,现在家里人多眼杂,夫妻间总是分房也不合适……”
她话还没说完,陈仲因已经涨红了整张脸,支支吾吾道:“无事、无事,我先走了。”
话没说完,人已经快步走出去。
杜宣缘看着他走远,又托腮想:无论什么样的安排都能从善如流地接受,被关在家里还能自觉戴好帷帽,看上去唯唯诺诺、逆来顺受没有一点儿主见,但能倔强地违逆整个家族、梗着脖子向所有人乃至皇帝坚持自己没错,宁愿自戕在无人的深宫里,也不愿意背负着冤屈离开……
杜宣缘长叹一声,喃喃着:“真可爱啊。”
总也吃不饱饭的半大孩子们吃得一顿饱餐,张封业同杜宣缘举酒对饮,今夜一席宾主尽欢,待酒足饭饱,这回张封业没喝醉,神思清明地告辞了,孩子们回到各自的房间,只有阿春留下来,定定地望着杜宣缘。
在杜宣缘察觉到这目光回望过来时,阿春才郑重地朝她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大礼,口中坚定道:“哥哥的恩情阿春不会忘记的,阿春长大后一定会报答哥哥。”
“哪个哥哥?”杜宣缘喝了点酒,微醺的状态叫她眼睛里像是存着一池流动的月光,她笑着将杯中的清酒挥洒,转身离开,过了一会她的声音才晃晃荡荡飘到阿春耳中:“免了,好好活下去就行啦。”
你若是知道真相,保不齐会怨恨现在这个叫你“感恩戴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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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院的事务逐渐步入正轨。
太后一连几天的请脉都是唤杜宣缘去的,随后大家都默认每日的请脉由杜宣缘去祥乐宫,院正便给她换了一个清闲的岗位,离太医院的医书阁很近,大概是有些叫陈仲因多磨练磨练医术的意思。
反正杜宣缘当没看出言下之意,手上清闲了反而跟张封业一道游手好闲起来。
存药堂后边的漏洞也被补上,这两人倒狼狈为奸,在太医院里找起其它的漏缺,也不知他们是来看病救人的,还是来抢工匠活的。
原本踏实肯干的“陈太医”被张封业这个无所事事之徒带坏,也跟他一块游手好闲,偏偏此人又在太后面前卖乖,得了几分太后的宠信,旁人不敢多说她什么。
只是杜宣缘倒像是忘了“陈三”这号人物,除却在太医院里偶然遇上,做个平平无奇的点头之交,便再未主动找上门来。
仿佛她翻看名单时窥见到什么腥风血雨,害怕地退缩了一样。
陈三又一次与她擦肩而过,忍不住回头看杜宣缘高视阔步地走远,嗤笑一声,心道:可惜了这样好的体态,竟长在畏畏缩缩的人身上。
待到散值,出宫门时,杜宣缘又遇上陈三,二人微微颔首当打了个招呼,随后分道扬镳。
今日散值,杜宣缘没着急回去,反在宫外的布铺里流连一段时间,挑选了几条面纱,各色都有,她想着天气炎热,帷帽一不方便、二不透气,还是面纱来得方便。
正琢磨着等会再去首饰店挑几件好看的,她一转身,险些撞到后边的人。
杜宣缘后退并告罪,一抬头——嚯,又是陈三兄弟。
她笑道:“真巧,三哥也来瞧布?”
杜宣缘是这布铺的常客,说是布铺,其实养了绣房与裁缝,主打一个一条龙服务,所以许多图方便、乐意他们家样式的主顾都会来这儿买。
布铺里人来人往,杜宣缘听见陈三“嗯”了一声,又与她匆匆擦肩而过。
瞧着倒没有以前洒脱了。
只要是身在绝境中的人,面上笑得再开心,给他一根也许能有一线生机的绳子又突然将绳子铰断,他再怎么安慰自己,都不可能如古井无波般坦然面对。
杜宣缘扫了一眼自己在系统上的笔记——陈三今天已经与她碰面三回了。
她这般行踪不定,又与陈三井水不犯河水的,都能跟他遇上这么多次,杜宣缘可不信什么巧合。
不着急,再等等。她老神在在地回家去。
年纪小的皮猴们在院子里打闹,只是很有分寸,不敢将院子弄乱,他们是受过冷眼的,总惦记着看人眼色行事。
杜宣缘一进来,他们便围上来问好,又左顾右盼的——前几日她每每散值回来,都给这群孩子们带些小点心,不出两日便将还未有定性的孩子们收买了,是以这会儿他们都像是闻着味道的小狗,眼巴巴凑上来。
她也没辜负这些孩子们的期待,从怀中掏出一包枣泥酥,全数交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去分。
打发完这些皮猴们,杜宣缘又溜达到陈仲因窗外,伸手敲敲敞开的窗户边儿,将正陈仲因沉浸在书海里的注意力拉出来,而后痞里痞气地说:“银子花完了,来向我那管家的婆娘要点儿。”
陈仲因不搭理她这种信手拈来的烂话,从藏在屋子深处的匣子里取出一枚金元宝递给她。
只是瞧她又满不在乎地接下这枚小元宝,想起她前几日才向他要过一次,心下莫名生出些紧张来,犹豫再三才在杜宣缘揣好元宝后小声道:“由奢入俭难,再多的黄白之物,滥用也总有用完的时候。”
他说完又觉得很不好意思,像是在说教一样,可这钱分明是杜宣缘的,他不过是代为保管罢了。
这般想着,陈仲因又像个蜗牛一样缩进壳里。
可杜宣缘这个与外边那群皮猴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家伙可不会叫他安然缩回去。
只见她两手一撑,突然从窗子外边翻进来,陈仲因一个措手不及下,被她压倒在地,骑在他身上的杜宣缘眯眼笑道:“关心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