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看向古仪龙,似乎在等待他的首肯。后者缓缓点头,关向天才笑着从怀中取出一块金灿灿的长方形腰牌:
“这牌子再在拿出来,应该并没有多少人认识。我也不卖关子,实话实说,这是很多年前未央宫中潜龙卫统领的腰牌。江湖中老人可能听说过,那是先帝组建,专用于护卫先太子的卫队,但在十七年前的征和之乱后,已被彻底清洗,不复存在了。”
台下众人都没想到,这么一块金牌,竟有着这样不俗的来历。只是当年的事,跟眼下的武林大会有何关系?
洛千淮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墨公子身上的肌肉紧紧地绷了起来。他微微眯缝着眼睛,冷冷地盯着那块牌子,森然寒意透体而出,握着她的手,也不由自主地用上了力道。
见到自己的话,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关问天心底微哂,提声继续道:
“可是大家都不知道的是,当年暗龙卫的统领并没有死,而是护着先太子逃到了高唐国,一直到伪帝虞炟篡位,方才护着真龙天子归国!”
就如同在沸油中浇进了一盆冷水,在场的所有人终于炸了开来。
“先太子不是含冤而死了吗?怎么可能还活着?”
“所以暗龙卫的统领,便是现在的古剑宗?他竟救了先太子,堪称大忠大贤啊!”
“老子本来就不服那个小皇帝!先太子仁德无双,若是当真活着,就该回未央宫,登基正位!”
“此言极是!我等虽是江湖游侠,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岂能坐视无知小儿窃居大位?”
“古剑宗既是这般奢遮人物,便认了他作盟主又有何妨?大家这便听盟主统一指挥,拥着先太子杀回西京,夺回江山!”
洛千淮没想到,原来墨公子的祖父,顶着戾太子恶缢的先太子,在江湖中人心中,竟有如此名望,连人都没看见呢,就怀着一腔热血,愿意为他赴死。
墨公子的眉头已是紧紧地蹙了起来。他跟洛千淮不同,自是知晓先太子因为娘舅卫大将军荡平匈奴威名远播,在百姓心中地位极高。且他为人又宽仁谦厚,并不自衿身份,所以便是那些桀骜不驯的江湖中人,也每每交口称赞。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墨公子独自闯荡江湖之后,能得孟剧认为义兄,裴无错亲授剑术,成为四海知名的解忧公子的原因。
个人能力固然是一方面,但最初也是最根本的,还是因为他是先太子虞恒留下的唯一血脉,承先人遗泽罢了。
而现在,上官锦便是要借着此事大作文章。
墨公子见过暗龙卫的牌子,知道关问天拿出来的那一块是真的。
只是牌子是真的,人却未必。
先太子的暗卫统领确实姓古,但人早就跟着先太子同归于尽了,但那也是他后来查到的东西。
他查那些事的时候,事情已经过去了十余年,很多人证物证,早就湮灭在时光的长河之中了。
但哪怕是在梦里,他也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种可能,他的祖父仍然活着,一直藏在高唐国!
墨公子的掌心,不知不觉满是汗水。明知那些人是上官锦派来的,必然不可能安着好心,明知若是祖父尚在,第一个要杀他灭口的,就是上官锦跟江家,可是心底仍然会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若祖父当真还在,那一切应该会是如何?
洛千淮看着他额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她是局外人,并不会像墨公子一般患得患失,只是凭着直觉,觉得这些人并没有那般简单。
已经有人放声高呼:“古剑宗高义,保我大预国祚,护持太子多年,我等在此拜谢大德!”
“先太子何在?我等虽是江湖草莽,也懂得天下公义,既然明主仍在,便是肝脑涂地,也要送他老人家回京!”
“正当如此!古剑宗,先太子现在何处,我等这就前去拜望!”
“今日到此之人实在有限,当广发英雄贴,邀天下英豪共同拥立英主!”
……
台下众人如此群情激昂,无论是关问天还是观礼台上的一行人,皆是笑容满面。
“诸位大侠,请稍安勿躁!”关问天提振内力,方才压下了台下的噪杂之声。
他望着下方一张张因激动而胀红的脸,笑着说道:“方才程大侠说得极好,我辈虽然身在江湖,但时刻不可或忘江湖大义,今日诸位的态度,实在令在下等欣慰。不瞒大家,先太子确实就在这里,大家想不想见上一见!”
台下安静了片刻,立时发出了海啸一般的呼喊声:“要见,要见,要见!”
“请先太子勿嫌我等粗鄙,就此现身一见!”
在这响亮的呼声之中,那名面目平庸呆板的中年人,慢慢地自观礼台站了起来,迈步走向擂台。
他走的极稳,每走一步,身上的气势便增添一分,待到站到台中之时,已然身姿挺拔,如渊渟岳恃。
众目睽睽之下,此人将手伸向下颔,轻轻一揭,便撕下了一张薄薄的面具来。
关键时刻岂能无统
面具下方,是一张清癯而俊逸的面孔。岁月为它添了些许风霜,但却掩不住那股子有别于台下草莽的衿贵之气。
因为隔得太远,以洛千淮自己的目力,并不能看清对方的模样,但墨公子却不一样。借着浑厚的内力,他能看清那人的眉眼,尤其是那双狭长的凤目,与自己几乎如出一辙。
当年祖父被逼自尽,尸首运回西京时已经腐烂,并不能辨清面目,只是凭着衣物与身体特征,再加上江澄的亲身证词,方才确认了身份,严格说起来,眼下的起死回生,还真的存在一定的可能性。